往世之回响 第3章 轮回的刻度

空荡破败的教室里，那行血红的字如同一个冰冷的嘲笑，烙印在四人的视网膜上。

“我知道你们来了。”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赵猛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将苏晓和夏晚护在身后，肌肉紧绷，警惕地扫视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苏晓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仅剩的消毒酒精瓶，仿佛那是唯一的武器。夏晚则闷哼一声，扶住了门框，那字迹上凝聚的强烈情绪——一种混合了怨毒、痛苦和诡异期待的暗紫色漩涡——几乎让她晕厥。

只有林墨，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走了两步，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黑板上的字迹。

“笔迹急促，用力不均，最后一笔有明显的拖拽……书写者情绪极不稳定。”他低声分析，像是在考古现场鉴定一件刚出土的文物，“这不是提前写好的‘欢迎词’，这更像是一种……回应。”

“回应？回应什么？我们才刚到这里！”赵猛压着嗓子，感觉头皮发麻。

“或许，回应的是我们的‘闯入’本身。”林墨转过身，看向门外依旧在麻木徘徊的学生影子，“这个‘核心’，能感知到我们这些‘外来者’。”

这个推断让气氛更加凝重。他们不是隐藏在暗处的观察者，而是从一开始就被监视着的猎物。

“先离开这里。”苏晓提议，她感觉这间教室的空气格外粘稠冰冷，“这里感觉太不好了。”

众人点头，迅速退出了高三（七）班教室。重新回到阴森的走廊，那行字带来的压迫感才稍稍减轻。

“现在怎么办？它知道我们了！”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那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林墨没有直接回答，他抬起手腕，那里没有任何实物，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脑海中那个无形界面提供的微弱时间指示——并非具体钟点，而是一种类似于任务进度的模糊刻度。他沉声道：“那个声音提到了‘轮回’。我们需要验证，也需要收集更多关于这个‘核心遗憾’的线索。既然它注意到了我们，被动躲藏毫无意义，必须主动出击。”

他的冷静感染了其他人。赵猛用力抹了把脸：“妈的，那就主动点！怎么主动？”

“首先，确认‘轮回’。”林墨目光投向走廊尽头，“我们需要一个标记，一个能明确显示时间重置的标记。”

他们选择了一楼楼梯口附近的一面空白墙壁。赵猛用从废弃消防箱里找到的半截锈蚀铁管，在墙上用力划下了一道清晰的刻痕。

“好了，如果循环重置，这道痕迹应该会消失。”赵猛扔下铁管，发出哐当一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电铃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校园！

“铃——铃——铃——”

声音尖锐而急促，打破了之前的死寂。紧接着，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键，走廊里那些原本麻木徘徊的学生影子瞬间“活”了过来！他们不再是无意识的游荡，而是开始朝着各个教室门口涌去，动作僵硬却迅速，形成了一股无声的人流。

“下课了？”苏晓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他们这四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四人趁机混入影影绰绰的人流，试图观察更多细节。他们听到模糊的交谈片段，关于“考试”、“分数”、“老师叫家长”……所有的关键词都指向令人窒息的压力。

突然，在涌向楼梯的人潮中，夏晚猛地抓住林墨的胳膊，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那边！”她指向楼梯下方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比其他影子都要清晰几分的男学生身影，正被几个模糊高大的影子围在中间。推搡，辱骂，书包被抢夺、扔在地上……典型的校园霸凌场景。而被欺负的那个男生，始终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因恐惧和屈辱而微微颤抖。他身上散发出的情感色彩，是浓得化不开的、近乎绝望的灰蓝色。

“是他吗？那个‘核心’？”赵猛压低声音，拳头已经握紧，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不确定，但他是我们目前看到情绪最强烈的个体。”林墨冷静地观察着，“不要轻举妄动，记住警告——‘过度刺激将引发恶念聚合体’。”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生被推倒在地，霸凌者发出模糊的哄笑声后散去。男生默默地爬起来，捡起被踩脏的书包，没有哭，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低着头，融入了离开的人流，背影瘦削而孤独。

“跟上他！”林墨低声道。

他们小心翼翼地尾随着那个男生，看着他走进了一间挂着“高二（三）班”牌子的教室。透过破损的窗户，他们看到男生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始终低着头，与周围偶尔嬉笑打闹（虽然也是无声的）的其他影子格格不入。

“他的座位……”夏晚轻声说，“我能感觉到，那里积累的悲伤最重。”

就在他们试图看得更清楚时，刺耳的电铃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上课铃。

走廊里的人流瞬间消失，所有影子都回到了各自的教室，整个校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十分钟的“课间”从未发生过。

赵猛立刻冲向楼梯口的那面墙。

墙上，他刚才用铁管划下的那道清晰的刻痕，消失得无影无踪。墙壁斑驳如初，仿佛从未被触碰过。

轮回，被证实了。

“果然……循环了。”林墨看着光洁的墙壁，语气凝重。这意味着他们如果找不到破解之法，将永远困在这段不断重复的时间里。

“刚才那个被欺负的男生，是关键！”苏晓肯定地说。

“但我们不能直接干预霸凌，那可能会立刻引发攻击。”林墨沉吟道，“我们需要更了解他，了解他的‘遗憾’究竟是什么。仅仅是霸凌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们决定利用循环“重置”的特性，进行更大胆的探索。这一次，他们没有跟随那个男生，而是直奔教师办公室。

在循环重置的间隙，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但旁边一扇窗户的玻璃是碎的。赵猛伸手进去打开了插销，四人悄然潜入。

办公室里弥漫着陈旧的纸张和粉笔灰的味道。他们快速翻找着可能与那个男生相关的信息。林墨负责查看班级日志和成绩单，苏晓检查教师抽屉，赵猛和夏晚则寻找可能的学生档案或日记本之类的东西。

“找到了！”林墨抽出一本厚厚的班级日志，快速翻到近期记录。在连续几周的记录里，他都看到了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张浩。后面跟着的评语是：“成绩下滑严重”、“精神状态不佳”、“多次与同学发生摩擦（被动）”、“建议心理辅导”。

“张浩……很可能就是他。”林墨指着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苏晓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发现了突破——她用发卡配合细铁丝，展现出了惊人的技巧，轻轻几下便打开了锁。抽屉里放着几封被没收的“情书”和一些学生私下传递的纸条。

其中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张浩，放学后能来天台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小雯”

而另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则像是来自另一个男生：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离小雯远点，不然要你好看！”

线索开始交织。霸凌，可能还牵扯着朦胧的情感纠葛。

“天台……”夏晚喃喃道，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袭来，“我感觉……那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撞开！门外，并非之前那些模糊的学生影子，而是三四个身形扭曲、五官模糊但散发着浓郁黑红色恶意的人形聚合体！它们像是被强烈的负面情绪催化而成，发出低沉的、非人的咆哮，径直朝四人扑来！

“是恶念聚合体！被发现了！”林墨大喊。

“从窗户走！”赵猛反应极快，一把抓起旁边一把沉重的木椅，狠狠砸向扑得最近的那个聚合体。木椅穿过它的身体，虽然没造成实质伤害，却让它动作一滞。苏晓则迅速将找到的纸条塞进口袋。

四人手忙脚乱地从破窗翻出办公室，落在外面的走廊上。那些聚合体发出愤怒的嘶吼，直接穿墙而过，紧追不舍！

“往楼上跑！去天台！”林墨在奔跑中大喊。既然线索指向天台，那里很可能就是关键场景所在！

四人沿着楼梯拼命向上狂奔，身后的恶意如影随形，冰冷的压迫感几乎要冻结血液。夏晚体力最弱，赵猛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几乎是将她拖着往上跑。

冲上顶楼，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他们终于来到了天台。

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而过的、带着霉味的冷风。远处，依旧是那片无尽的灰暗与迷雾，将这个小小的世界紧紧包裹。

追兵已至楼梯口！

“怎么办？没路了！”赵猛抵住铁门，但那扇薄薄的铁皮门根本挡不住那些非人之物。

林墨目光急速扫过天台。杂物堆积，水箱锈蚀……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天台边缘的护栏上。那里，有一处栏杆似乎格外干净，与周围锈蚀的环境格格不入。

而夏晚，则脸色惨白地指着那片空无一物的护栏前方，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

“那里……就在那里！我‘看’到了！最浓的绝望……就是从那地方……一次次地……跳下去！”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三人耳边炸响。

就在这时，“铛——！”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钟声，毫无预兆地从天际传来，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之上！

所有人的动作，包括身后追击的聚合体，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林墨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赵猛抵住的门上传来的撞击感消失了，夏晚的惊呼声也变得遥远……

当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林墨猛地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一楼楼梯口，身边是同样刚刚回过神、一脸惊魂未定的赵猛、苏晓和夏晚。

墙壁上，光滑如新，那道刻痕无影无踪。

刺耳的上课铃声，正清晰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

轮回，再次开始了。

但这一次，林墨敏锐地注意到，脑海中那原本模糊的任务进度刻度，似乎……向前微不可察地推进了一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