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133章 破碎信标与往世回响

“礁石号”如同受伤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那块巨大岩体的阴影之中。岩体表面布满了撞击坑和撕裂的痕迹，显然曾经历过惨烈的太空灾难，其庞大的体积暂时为飞船提供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观测点。

“能量反应源锁定，”苏晓压低声音，尽管在真空中这并无必要，但紧张的气氛让她不由自主，“位于岩体背面三公里处的一个天然洞穴入口附近。信号非常微弱，断断续续，似乎……是某种求救信标？但编码方式很古老，不是联军或已知主要文明的制式。”

“求救信标？在这种鬼地方？”赵猛一脸不信，“怕不是又一个陷阱！净世教团那帮孙子就喜欢玩阴的。”

林墨凝视着扫描图上那个闪烁的光点，沉吟道：“不排除是陷阱。但信号源的能量特征，与我们之前遇到的净世教团和虫巢公会都不同，更接近于……较为常规的文明科技，只是非常陈旧。” 他看向墨羽，“能感知到那里的生命迹象或……灵魂回响吗？”

墨羽闭目凝神，片刻后，微微蹙眉：“有非常微弱的生命反应，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被这片虚空的死寂完全淹没。灵魂层面……更多的是痛苦和绝望，但并非净世教团那种被‘净化’后的空洞死寂，而是……挣扎求生的疲惫。”

这细微的差别，让林墨做出了决定。“苏晓，K7，密切监视净世教团、虫巢公会以及永恒静默之城的动向。赵猛、阿蛮，跟我准备登陆侦查。夏晚、墨羽，你们留守飞船，随时准备接应。”

“我也去。”墨羽忽然开口，眼神坚定，“那里的‘回响’很复杂，或许有我才能解读的信息。而且，我的力量……或许能帮上忙。” 她指的是那平衡生死的力量，对于濒死之人或许能起到作用。

林墨看了看她尚未完全恢复的脸色，又看了看她眼中的坚持，最终点了点头。“好，但一切小心，感觉不对立刻撤回。”

很快，一艘小型登陆舱从“礁石号”腹部悄无声息地弹出，利用岩体的掩护，朝着信号源的方向滑去。

洞穴入口比想象中更加宽阔，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而成。内部漆黑一片，登陆舱的探照灯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露出嶙峋怪异的岩壁，上面覆盖着一层冰冷的、类似霜华的凝结物，散发着微弱的能量辐射。

“空气成分……复杂，但勉强可以呼吸，有微量毒性，建议开启环境适应系统或使用内置供氧。”K7的机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分析结果。

一行人穿着轻便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踏入洞穴。脚下是松软的、仿佛灰烬般的沉积物，踩上去悄无声息，更添了几分诡秘。

随着深入，通道逐渐变得规整起来，出现了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墙壁上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和无法辨认的文字符号。这些符号的风格，与他们在寂静坟场见过的镜裔文字有几分神似，但更加古朴、抽象。

“这里曾经是一个前哨站？或者避难所？”阿蛮抚摸着墙壁上的刻痕，若有所思，“年代……极其久远，远在镜裔文明鼎盛时期之前。”

突然，走在前方的赵猛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探照灯光柱向前延伸，照出了前方通道内的景象——几具扭曲的、穿着陈旧宇航服的尸体！他们姿态各异，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向前爬行，似乎是在绝望中试图逃离什么。宇航服破损严重，露出的部分早已化为枯骨。

“死亡时间……无法精确判断，但至少数百年以上了。”苏晓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他们宇航服上的徽记……是‘星语者’公会！”

“星语者？”林墨一愣。这是一个以探索宇宙奥秘、记录失落文明、擅长信息解码和考古研究而闻名的小型公会，成员多为学者和探险家，与世无争。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全军覆没？

墨羽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具尸体旁的墙壁，那里用某种焦黑的东西写着几个扭曲的字迹，正是他们之前接收到的那种古老编码的变体。

“它……醒了……静默……吞噬……”她轻声念出翻译后的含义，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悲悯。“他们在警告。警告某个‘它’的苏醒。”

继续前进，类似的惨状不断出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恐怖。终于，他们抵达了洞穴的尽头——一个较为开阔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个约三人高的、造型奇异的金属装置，它由无数复杂的管线和晶体阵列构成，顶端一根类似天线的结构已经折断大半。装置表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灼烧和切割痕迹，但核心部分似乎还在极其微弱地运行着，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正是由此发出。

而在装置旁边，靠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与外面尸体同款、但破损更严重的宇航服的人。他（或她）的头盔面罩已经碎裂了一半，露出一张布满皱纹、毫无血色的苍老面孔，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身体似乎与身下的地面、甚至与那中央装置延伸出的几根能量导管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融合，皮肤下隐隐透出幽蓝色的光路。

“还有生命体征！但非常非常微弱！”夏晚通过远程生命扫描仪确认道。

就在这时，那老人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浑浊、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与智慧的眼睛。他看到林墨等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化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外来者……终于……还是有人……听到了‘信标’……”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通过宇航服残存的通讯系统传出，使用的是某种古老的宇宙通用语变体，但尚能听懂。

“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林墨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是星语者公会的成员？这里发生了什么？‘它’又是什么？”

“星语者……考古团……首席译员，埃兹拉……”老人，埃兹拉，断断续续地说道，每说几个字都需要喘息片刻，“我们……发现了‘观察者’的线索……追踪至此……找到了这座……‘信标站’……”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大厅中央那破损的装置。“它……不是武器……是‘观察者’留下的……监控阵列节点……也是……‘方舟协议’的……底层执行单元之一……”

埃兹拉的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观察者留下的监控节点？方舟协议的底层执行单元？”林墨瞳孔收缩，立刻追问道，“说清楚！”

埃兹拉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与地面连接处的幽蓝光路一阵明灭不定，似乎在抽取他最后的生命力来维持叙述。“‘方舟’……并非拯救协议……是……收割协议……‘观察者’……高维存在……他们播种文明，观察成长……当文明发展到特定阶段……‘方舟’被激活……收集该文明……所有的知识、情感、存在印记……作为……实验数据……”

“然后呢？”墨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她体内的命魂碎片对这种“收割”行为产生了本能的排斥。

“然后……‘归零’启动……”埃兹拉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抹除物理存在……格式化空间……为下一轮……‘播种’……做准备……这座‘信标站’……负责监控……这片星域的文明发展……并向‘永恒静默之城’……也就是……‘区域收割中心’……发送报告……”

永恒静默之城，果然是核心所在！

“我们……破译了这里的记录……知道了真相……”埃兹拉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们想……警告外界……但……惊动了……‘清道夫’……”

“净世教团？”阿蛮沉声问。

“是……也不全是……”埃兹拉艰难地摇头，“‘清道夫’……是‘观察者’创造的……维护程序……负责清理……像我们这样……‘知晓真相的病毒’……以及……处理‘收割’过程中的……‘残渣’……净世教团……只是一群……扭曲的、崇拜‘清道夫’力量的……疯子……他们与星尘商会合作……商会提供资源……教团执行净化……共享……被收割文明的……部分‘遗产’……”

星尘商会！他们不仅知情，更是积极参与者和受益者！雷诺的野心，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黑暗！

“我们……被围攻……其他人……都死了……我利用信标站的……残余能量……将自己……与系统暂时融合……延缓死亡……持续发送……警告信号……但能量……快耗尽了……”埃兹拉的目光扫过林墨一行人，最终落在墨羽身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你……你身上有……‘他们’的气息……‘基石’……和……‘命魂’……你是……变数……”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回光返照，声音清晰了一些：“小心……‘永恒静默之城’的核心……‘静默之心’……它不仅是……控制中枢……也是……启动最终‘归零’的……钥匙……但同时……如果能反向控制它……或许……能中断……甚至……反向‘格式化’观察者的通道！”

钥匙！原来这“钥匙”具有双重含义！既是启动最终毁灭的钥匙，也可能成为反抗的钥匙！

“如何反向控制？”林墨急切地问道。

“需要……完整的‘往世之镜’系统……以及……强大的、足以承载‘静默之心’力量的……灵魂……”埃兹拉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墨羽身上，“平衡生死之人……你……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也……最危险……”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与地面连接处的幽蓝光路也彻底熄灭。首席译员埃兹拉，这位坚守到最后的星语者，在揭示完残酷的真相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

大厅内一片死寂。只有那破损的信标装置，还在执拗地发送着微弱的、注定难以被接收的求救信号。

信息量过于巨大，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方舟是收割协议，观察者是高维实验者，归零是格式化工具，净世教团是维护程序（或其崇拜者），星尘商会是帮凶和窃贼……而他们集齐碎片的目标，从寻找出路，变成了必须阻止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宇宙级收割！

“***！这帮拿宇宙当试验田的混蛋！”赵猛怒骂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阿蛮长叹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刍狗亦有反噬之力。”

墨羽沉默着，感受着埃兹拉最后话语中指向她的沉重责任与危险。平衡生死之力，是控制“静默之心”的关键，但也可能让她被那庞大的寂灭力量吞噬。

林墨走到埃兹拉的遗体前，郑重地行了一礼。“感谢您的指引，我们不会让您的牺牲白费。”他转向同伴，眼神锐利如刀，“真相已经揭开，我们没有退路。目标不变，前往永恒静默之城，但目的变了——我们要夺取‘静默之心’，中断这场收割！”

就在这时，苏晓急促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林墨！情况有变！虫巢公会的生物母巢活动加剧，释放了大量小型单位，似乎在搜索什么！另外，检测到有高能量个体正在快速接近你们所在的岩体！能量特征……与虫巢公会一致！小心！”

众人脸色一变。

“看来，虫巢公会也对这个前哨站感兴趣。”林墨迅速下令，“收集所有能带走的星语者数据记录，我们立刻撤离！”

然而，他们刚刚转身，还没走出大厅入口，一个身影已然堵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皮肤呈现出健康古铜色的女性。她穿着由某种生物甲壳和发光纤维构成的贴身护甲，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曲线。她的双眼是纯粹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晶状体结构，闪烁着冷静而好奇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背后舒展着两对半透明的、如同蜻蜓般的膜翼，微微振动着，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

“不请自来，拿了东西就想走？”女性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多种音轨叠加的磁性，“我是虫巢公会在此星域的执行官，你们可以叫我‘伊芙琳’。”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墨羽身上，晶状复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

“多么……完美而奇特的生命形态！生与死的法则在你体内达成了如此美妙的平衡！我们虫巢，对你的‘基因样本’非常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