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111章 破笼而出与抉择前路

维度间隙的混沌色块在舷窗外缓缓流转，如同抽象派画家笔下未干的油彩，迷离而危险。“礁石号”保持着静默航行，所有非必要的系统都已关闭或调至最低能耗，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猎食者环伺的丛林间小心翼翼地舔舐伤口，寻找着返回熟悉猎场的路径。

舰桥内，气氛凝重中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松弛。墨羽的回归，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团队几乎倾覆的航船。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双眸微阖，似乎在仔细体悟体内那两种达成微妙平衡的新生力量——内敛坚韧的“静默之甲”与如臂指使的“暗影归墟”。她的气息平稳而深邃，仿佛暴风雨过后深不可测的海洋。

林墨靠在座椅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精神层面的创伤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痊愈的。他手中摩挲着那枚刻有“墨羽”字样的金属片，如今物归原主，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但更多的责任与思虑随之涌来。

赵猛在处理着左臂上一道被“观察者”能量擦过的伤口，龇牙咧嘴，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与踏实。阿蛮盘坐在角落，气息沉凝，似乎在与体内的荒祖之力沟通，消化着之前战斗中对抗“观察者”那诡异适应力时的感悟。夏晚则靠在墨羽身边，虽然精神消耗巨大，但脸上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时不时低声与墨羽交谈几句，确认着她的状态。

苏晓的投影悬浮在主控台前，与K7一起，全力分析着从维度间隙脱身的可行路径，并评估着飞船的损伤情况。

“引擎轻度受损，能量储备剩余37%，结构完整性82%，最麻烦的是之前强行突破‘观察者’信息干扰场时，部分传感器阵列过载烧毁了，我们现在有点像‘半盲’状态。”苏晓汇报着情况，语气带着忧虑，“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稳定的世界进行休整和补给，否则下次遭遇敌人，我们会非常被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墨，等待着他决定下一步的方向。

林墨睁开眼，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最后落在墨羽身上：“感觉怎么样？新力量……能完全掌控吗？”

墨羽睁开眼，灰白与黑暗的余韵在眼底一闪而逝，她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初步稳定了，不像以前那样随时可能反噬。但‘暗影归墟’对心神的负担很重，无法频繁使用。而且……”她顿了顿，抬起手，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黑线在指尖缠绕，“我感觉到，这股力量……似乎对‘归零’本身，有着某种……特殊的反应。”

众人精神一振！墨羽驾驭的黑潮，本就源自“归零”机制，如今被她重新定义掌控，难道竟成了对抗“归零”的关键？

“具体是什么反应？”林墨追问。

“说不上来，”墨羽微微蹙眉，“只是一种模糊的感应，仿佛……同源相斥，或者……能一定程度上，‘中和’那种纯粹的湮灭？需要实际验证。”

这个消息无疑至关重要。如果墨羽的力量真能对抗甚至“中和”“归零”，那对他们寻找“第三条路”的意义将是决定性的。

“验证需要机会和目标。”林墨沉吟道，“当务之急，是修复飞船，恢复状态。我们有两个选择：一，返回相对熟悉的‘彼岸茶馆’区域，虽然那里不再绝对安全，但至少能获得基础补给和信息；二，前往星尘商会提供的那个替代‘锚点’——荒芜星系坐标。那里足够偏僻，适合我们隐蔽休整，而且……或许能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测试新力量对环境影响的场所。”

他看向众人：“投票决定吧。”

“去荒芜星系！”赵猛第一个表态，瓮声瓮气地说，“茶馆那地方现在乌烟瘴气，净是些鬼鬼祟祟的家伙，看着就烦！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修整一下，也让墨羽能安心熟悉新力量。”

夏晚也轻轻点头：“我同意。墨羽姐刚回来，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巩固力量。茶馆人多眼杂，不适合。”

苏晓分析道：“从风险规避角度，荒芜星系确实更优。商会提供的坐标理论上安全性更高，虽然缺乏基础设施，但我们有‘礁石号’和K7，基本生存和维修可以保障。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完全不了解那个星系的具体情况。”

阿蛮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沉声道：“吾亦倾向荒芜之地。宁芙与茶馆之‘灵’皆已紊乱，需寻一清净之处，梳理所得，稳固根基。” 他感受到体内荒祖之力对秩序与稳定环境的渴求。

意见高度统一。

“好。”林墨做出决断，“目标，荒芜星系。苏晓，设定航线。我们需要先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节点，跳出这片该死的间隙。”

在苏晓和K7的努力下，结合之前从星尘商会获得的星图数据，他们终于锁定了一个维度壁垒相对薄弱的区域。“礁石号”调整方向，引擎发出过载般的轰鸣，猛地扎入一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熟悉的跳跃眩晕感过后，舷窗外的景象骤然一变。令人心神不宁的混沌色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点缀着稀疏星辰的漆黑宇宙。他们成功脱离了维度间隙。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就是星尘商会提供的坐标所在——一个名副其实的荒芜星系。

没有生机勃勃的绿色星球，没有繁华的星际港口，甚至没有活跃的恒星。视野所及，只有几颗孤零零的、表面布满陨石坑、呈现死灰色的岩质行星残骸，围绕着一颗早已熄灭、只剩下巨大碳核的黑矮星缓慢公转。恒星死亡的余晖早已散尽，只有宇宙背景辐射带来的微弱光芒，勾勒出这些天体冰冷的轮廓。整个星系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苍凉，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沉寂。

“检测完毕。”苏晓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后的干涩，“星系内无任何智慧生命迹象，无大气层星球，无液态水，能量辐射水平低于宇宙背景平均值……这是一个已经彻底‘死亡’的星系，正处于热寂的最终阶段。”

这就是商会提出的，可以替代一个繁荣现世文明作为“方舟”“锚点”的选项。以其残存的、近乎枯竭的物质和能量，勉强启动方舟，代价是方舟的效能大打折扣。

看着舷窗外那片冰冷的死亡图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每个人心头。用一个文明的消亡，去换取另一个文明渺茫的生机？即便不是亲手所为，这种抉择本身，就带着残酷的意味。

“就在这里休整吧。”林墨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沙哑，“找一颗相对稳定的行星残骸背面降落，‘礁石号’需要彻底检修。这里……足够安静了。”

“礁石号”缓缓靠近一颗体积较大的行星残骸，在其背向黑矮星的阴影面着陆。飞船外部照明打开，照亮了脚下坑洼不平、布满宇宙尘埃的灰色岩石地表。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荒凉与死寂。

团队成员陆续走出飞船，脚踏在这片早已死去的世界上。空气中（飞船维生系统提供的）带着一股金属和尘埃的味道，重力微弱，环境温度接近绝对零度。

赵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力踩了踩脚下坚硬如铁的地面，咧嘴道：“嘿，这地方，够硬朗！适合练拳！”

阿蛮则走到一处较高的岩石上，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在这片极致死寂的环境中，他反而更容易沉入内心，与那源自荒祖的、象征着生命与大地本源的古老力量沟通。他感受到脚下星球那早已冷却的“心跳”，那残存的、属于一个世界的沉重与苍茫，与他的力量隐隐共鸣。

夏晚陪着墨羽，在离飞船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墨羽再次闭上眼，开始更深层次地冥想，熟悉体内平衡后的力量，尤其是尝试去理解那丝对“归零”的特殊感应。

林墨则和苏晓、K7一起，开始对“礁石号”进行全面的损伤评估和维修规划。损坏的传感器阵列需要更换备件，引擎需要校准，能量线路需要检修，工作量不小。

在死寂的星系背景下，团队如同落入灰尘的几颗微粒，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修复与提升工作。

数个小时后，初步检修完成，至少确保了飞船的基本航行能力和维生系统稳定。也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冥想的墨羽，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星系中央那颗巨大的黑矮星。

“林墨，”她开口道，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想试试。”

林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向那颗象征着终极沉寂的黑矮星，点了点头：“有把握吗？需要我怎么配合？”

“不需要。”墨羽站起身，灰白与黑暗的能量再次在她周身隐隐流转，“只是很小范围的测试，验证我的感觉。”

她抬起手，对准远处虚空，那里空无一物，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瞄准的是这片星系空间本身蕴含的、那微不可察的、走向热寂的“归零”趋势。

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黑暗，从她指尖悄然射出，无声无息地没入前方的虚空。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以那缕黑暗没入的点为中心，极小范围内（大约只有一个拳头大小），那种弥漫在整个星系的、令人压抑的“死寂”与“终结”之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短暂地“抹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短暂的、难以形容的“空”，不是虚无，更像是……“重置” 或 “初始化” 前的那种空白状态！

虽然范围极小，持续时间极短，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但那种感觉无比清晰！

墨羽收回手，脸色微微发白，显然这次精微操控消耗不小。但她眼中却闪烁着振奋的光芒：“我的感觉没错！‘暗影归墟’……确实能局部、暂时地‘中和’甚至‘覆盖’‘归零’的影响！虽然效果微弱，但这证明……这条路，是可行的！”

希望！在绝对的死寂与绝望的背景下，墨羽的实验，如同在永夜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真切地照亮了一丝前行的可能！

然而，就在众人为此振奋之时，负责监控外围空间的K7，突然发出了低沉的警报：

“检测到超空间波动！非自然形成！有飞船正在接近！信号特征……识别中……匹配完成——星尘商会高速侦察舰！”

众人心中一凛。商会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是巧合，还是……他们一直在监视着这个“锚点”？

刚刚获得的短暂安宁与一线希望，似乎又要被外来的阴影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