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80章 王座之路与低语深渊

“礁石号”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游鱼，在锈蚀的废墟与扭曲的金属丛林中艰难穿行，向着地平线上那座庞然大物——“钢铁王座”缓缓靠近。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座移动城市的全貌也逐渐清晰，带给人的压迫感也呈几何级数增长。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市，而更像是一座由无数巨型履带、反重力引擎和机械巨足支撑起来的、不断缓慢移动的钢铁山脉。城市的基座是层层叠叠、锈迹斑斑的装甲板和外挂结构，上面布满了狰狞的炮台、探测阵列以及如同蜂巢般的出入口。城市的上层，则是密集如林的、风格迥异的建筑群，从哥特式的尖顶到粗犷的工业区块，再到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扭曲盘旋的金属结构，它们全都歪斜地、不安全地堆积在一起，仿佛经历了无数次野蛮的拼接与生长。整个城市都被一层稀薄但永恒的、带着刺鼻气味的化学烟雾所笼罩，偶尔有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兽的独眼，穿透烟雾，扫视着周围荒芜的大地。

“根据K-7提供的旧数据和老铁钳的情报补充，”苏晓在主控屏上调出钢铁王座的模拟结构图，眉头紧锁，“王座的核心区域，被称为‘低语圣堂’，位于城市最中央，也是最高处。那里是‘虚空之眼’教团的总部，碎片……或者说他们称之为‘神之锚点’的东西，就在圣堂深处。”

“进入路径？”林墨问道。他的精神力在几天静养后恢复了大半，但眉宇间多了一丝凝重，不仅源于即将到来的挑战，更源于星图中感受到的那些隐秘的注视。

“常规路径有三条，”苏晓指着结构图，“主升降平台，守卫最森严；货运通道，路线复杂，环境恶劣，但可能有可乘之机；最后是……‘维护层’，位于城市基座与上层结构之间的夹缝，那里是城市的阴影面，充斥着废弃管道、失控机械和……据说被流放的变异体。老铁钳建议我们走维护层，虽然危险，但教团的直接控制力最弱。”

“那就维护层。”林墨做出了选择。与疯狂的教团正面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还有一个坏消息，”苏晓补充道，调出了另一份能量扫描数据，“凤凰的追踪舰队，已经在王座外围空域完成部署，建立了封锁线。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很难强行冲出去。铁颚显然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传回去了。”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必须在凤凰找到方法突破王座防御，或者教团完成那危险的召唤仪式之前，拿到碎片并安全撤离。

“礁石号”借助废墟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钢铁王座那如同悬崖峭壁般的基座下部。在一个巨大的、不断滴落着污水的排污口附近，格雷操控飞船紧贴着金属壁障悬停。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格雷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担忧，“再靠近就会被主动防御系统扫描到。你们自己小心，我会找个地方猫起来，等你们的信号。”

林墨、赵猛、墨羽、苏晓以及K-7，五人小队利用牵引索，降落在了基座外壁一个狭窄的维护平台上。面前是一扇布满锈垢、需要手动转动的巨大阀门，这是通往维护层的众多入口之一。

“检测到门后存在高浓度污染颗粒物、辐射残留以及多种未知生物信号，”K-7的复眼扫描着阀门，“建议开启最高级别环境防护。”

众人检查了一遍防护服和装备。墨羽的手臂依旧缠着特制的绷带，用以压制黑潮纹路的活性，但她的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赵猛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沉闷的响声。苏晓调整着探测仪和工具包。林墨则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咔哒…咔哒…嘎吱——”

沉重的阀门在赵猛的巨力下被缓缓旋开，一股比外面更加浓烈、混合着腐烂有机物、强酸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精神层面都感到污浊的气味涌了出来。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暗通道，只有零星几盏故障的指示灯，如同鬼火般闪烁着。

踏入门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不再是冰冷的钢铁丛林，而是充满了**与畸变的生态。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苔藓般发出幽绿荧光的菌毯，脚下是粘稠的、不知深浅的积液，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孢子团。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以及某种东西在管道深处拖行的沉重摩擦声。

K-7走在最前面，他的银白色外壳在这种环境中格外显眼，但也成为了最好的光源和探路者。他的传感器不断收集着环境数据，并提前预警危险。

“左前方五十米，天花板上附着有‘腐蚀藤壶’集群，建议绕行。”

“右侧管道有高强度辐射泄漏，已标记。”

“检测到生命体快速接近……非机械，生物信号扭曲……”

话音刚落，几只形态怪异、如同剥了皮的猎犬般、却长着金属犄角和利爪的生物，从阴影中扑出！它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口中滴落的唾液腐蚀着地面。

“是‘辐光猎犬’，”苏晓低声道，“被辐射和‘低语’共同扭曲的变异生物，攻击性极强！”

赵猛低吼一声，迎了上去，拳头带着劲风，直接将一头猎犬砸飞，撞在墙壁上变成一滩肉泥。墨羽身影闪动，暗影短刺精准地刺入另一头猎犬的眼窝，瞬间毙命。K-7的辅助臂射出高频振动刀，轻松解决了剩余几只。

战斗短暂而高效，但众人的心情却更加沉重。这维护层，比想象的还要危险。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他们看到了被菌丝完全包裹、如同琥珀中昆虫般的古老机械；看到了由废弃零件和血肉胡乱拼接而成的、还在微微颤动的“雕塑”；甚至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堆满了生锈集装箱的区域，他们遭遇了一群拥有一定智慧、建立了简陋部落的“退化者”——他们是长期生存在此的人类后裔，身体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眼神中充满了对外来者的敌意和贪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团队尽量选择绕行。依靠K-7的精准导航和林墨“镜界追溯”对危险的本能预警，他们艰难地在迷宫般的维护层中向着核心区域迂回前进。

越靠近王座中心对应的下方区域，那种无形的、精神层面的压迫感就越强。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地底深处梦呓般的嗡嗡声，这正是“低语”的可感知表现。连K-7的复眼蓝光都偶尔会出现一丝不稳定的闪烁，需要林墨及时用秩序链接进行稳定。

“我们正在穿过‘低语’影响的核心辐射区，”苏晓看着探测仪上爆表的精神污染指数，声音凝重，“防护服的过滤系统效果在减弱，大家集中精神，守住心智。”

林墨更是全力运转“镜界追溯”，如同风暴中的灯塔，为队友们提供着精神的锚点。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低语——它们并非无意义的噪音，而是充满了扭曲的诱惑与绝望的呐喊，它们在诉说着世界的虚无、生命的无意义，并许诺着放弃思考、融入“永恒虚空”的“解脱”。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那不是故障指示灯的幽绿，也不是菌毯的荧光，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暗紫色光辉。

团队小心翼翼地靠近。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间，但“钟乳石”和“石笋”都是由废弃的巨型机械零件和凝固的金属熔浆构成。空间中央，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竖井，暗紫色的光芒正是从井口弥漫出来。井口边缘，矗立着几座粗糙的、用废铁和骨头搭建的祭坛，上面刻画着扭曲的、令人不适的符号。

而在竖井旁边，竟然站立着一个人影。

他穿着一件破旧但依稀能看出原本华贵的、绣有齿轮与眼睛图案的长袍，背对着团队，似乎正低头凝视着那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竖井。他手中握着一根由脊椎骨和电缆缠绕而成的扭曲法杖。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庞瘦削苍白，一双眼睛完全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黑暗。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癫狂而悲悯的笑意。

“迷途的羔羊啊……”他的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们也听到了‘主’的召唤，前来觐见了吗？”

林墨心中一凛。这个人身上的精神压迫感，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他很可能就是“虚空之眼”教团的高层，甚至可能就是大祭司“暗瞳”本人！

“我们是来找回属于秩序的东西，”林墨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与那双黑暗之眼对视，“并非来聆听所谓的‘神谕’。”

“秩序？”那男人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何等狭隘的认知。这世界的本质是混乱，是熵增，是归于虚无！唯有拥抱虚空，理解‘低语’的真意，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与力量！”

他举起手中的脊椎法杖，指向那暗紫光芒的竖井：“看吧！这就是通往‘真知’的捷径！是‘主’为我们打开的恩赐之门！你们身上……有‘秩序’的臭味，但也有一丝……有趣的‘深渊’气息。”他的目光扫过墨羽，最终定格在林墨身上。

“留下来吧，迷途者。让我为你们洗去蒙蔽，让你们亲眼见证……世界的真实面目！”

随着他的话语，竖井中的暗紫光芒骤然暴涨！同时，四周的阴影中，爬出了无数形态更加扭曲、散发着浓郁“低语”气息的变异体和被腐蚀的机械造物，它们眼中闪烁着与那男人同样的黑暗光芒，如同潮水般向团队涌来！

而那个自称引导者的男人，则缓缓升空，悬浮在竖井之上，黑暗的双眼俯视着他们，仿佛在等待着一场献祭。

战斗瞬间爆发！

赵猛怒吼着顶在最前方，如同礁石般抵挡着变异体的冲击，拳风所至，血肉与金属齐飞。墨羽化身暗影，在敌群中穿梭，每一次现身都带起一蓬腐蚀的黑雾，但她也刻意压制着体内黑潮的力量，避免再次失控。苏晓的浮游炮编织出密集的火力网，精准点杀着威胁较大的目标。K-7则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数据流侵入附近的机械造物，使其倒戈相向，同时高频振动刀收割着靠近的敌人。

林墨没有直接参与物理层面的战斗，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于对抗那无处不在的“低语”侵蚀，并寻找那个悬浮男人的破绽。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强大的精神投影，其本体恐怕就在上方的“低语圣堂”之中。这个竖井，似乎是“低语”能量传输的一个重要节点，也是连接圣堂与底层维护层的通道之一。

“必须打断他！”林墨对苏晓和K-7喊道，“这个竖井是能量节点，破坏它，可能削弱圣堂的防御！”

“明白！”苏晓和K-7立刻开始分析竖井的能量结构，寻找薄弱点。

空中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发出不屑的冷哼：“愚昧！凡人的力量，岂能撼动神之领域？”

他挥动法杖，更加汹涌的暗紫能量从竖井中涌出，化作无数只扭曲的能量触手，抓向团队众人！这些触手不仅带有物理冲击，更直接攻击精神，让人产生强烈的眩晕与幻象。

赵猛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墨羽的暗影也变得紊乱，连K-7的复眼都开始频繁闪烁错误代码！

危急关头，林墨眼眸中星璇急转，将“镜界追溯”催发到极致！

“镜界·万象剥离！”

他以自身为镜，强行映照出那些能量触手的本质——它们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由无数扭曲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精神碎片构成！他将这些混乱的、痛苦的“回响”，原封不动地、甚至加倍地反射回竖井和那个男人本身！

“呃啊——！”

空中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投影变得模糊不定。而那些能量触手也在接触到自身被扭曲、放大的“回响”后，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剧烈扭曲、崩溃！

“就是现在！”苏晓和K-7同时锁定了竖井能量场的一个关键不稳定点！

K-7背后的辅助臂全力输出，一道高度压缩的能量束精准命中那个节点！苏晓则操控浮游炮，将几枚特制的电磁干扰弹投入竖井深处！

“轰——！！！”

暗紫光芒剧烈闪烁，然后猛地黯淡下去！整个竖井仿佛失去了支撑般，开始向内塌陷，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压迫感也随之大减。

空中的男人投影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愤怒的咆哮，彻底消散。

战斗结束了，但团队众人也都消耗巨大，喘息不已。

林墨走到塌陷的竖井边缘，向下望去，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以及隐隐传来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更加古老而恐怖的“低语”。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上方的“低语圣堂”，以及那个男人的本体，才是真正的挑战。

而他们，已经踏上了通往王座核心的、最艰难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