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10章 沙之灵的契约

冰冷，窒息，无尽的黑暗。

身体被流沙裹挟，向下沉沦，仿佛坠向地心。时间感和方向感彻底丧失，只剩下被无形力量拖拽的恐慌。林墨紧紧闭着气，双手胡乱抓挠，却只能抓到流动的、冰冷的沙粒。

就在肺部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那股向下的拖拽力骤然消失！

“噗通！”“噗通！”……

几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惊叫，四人先后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预想中被沙土掩埋的窒息感并未到来，反而呼吸到了虽然沉闷、却确实存在的空气。

林墨剧烈地咳嗽着，撑起身子，第一时间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地下空间。头顶并非岩层，而是一片缓缓流动的、如同金色河流般的沙穹，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亮。他们脚下是打磨平整的巨大石板，上面刻满了与神庙石碑上类似的、蜿蜒如沙的古老符文。

空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由纯净水晶构筑的池子，但池中荡漾的并非清水，而是如同水银般凝练、缓缓流动的……沙。这些沙流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并伴随着一种低沉、悠远的嗡鸣声，仿佛大地的心跳。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悬浮在沙池上方的一个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无数最细微的金色沙粒汇聚而成，不断流动、变化，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人面，时而扩散如星云。两团深邃的、如同沙漠深处最古老矿藏般的幽光，在其中缓缓旋转，注视着刚刚坠落的四人。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淡淡悲伤与威严的意念，充斥着整个空间。

这就是……沙之灵。

【汝等……回应了吾之疑问。】

那恢弘的、由无数沙粒摩擦组合而成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们脑海响起，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然，汝等身负‘镜’之烙印，气息污浊。吾需知晓，汝等是‘镜’之爪牙，亦或……如吾一般，受其桎梏之囚徒？】

它的意念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对“往世之镜”的排斥与警惕。

四人挣扎着站起，聚集在一起，面对这超乎想象的古老存在，心中充满了敬畏与警惕。

林墨压下心中的震撼，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回应：“我们是被‘往世之镜’卷入的回响者，被迫执行它的任务。我们寻求真相，也寻求归途。并非它的爪牙。”

沙之灵那流动的形体微微波动，幽深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灵魂，验证着林墨话语的真伪。

片刻的沉默后，那恢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善。既同为天涯沦落之魂，吾可暂信汝等。】

它那由沙粒构成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中央的沙池。

【汝等欲知楼兰覆灭之真相？此便是其一。】

沙池中那水银般的沙流骤然加速旋转，光芒大盛，一幕幕清晰的景象如同全息投影般，在四人面前展现出来——

景象中，曾经的楼兰并非如今这般死寂。河流环绕，绿意盎然，商队往来，驼铃声声，一派繁华。然而，气候渐变，水源开始枯竭，河流断流，黄沙逐渐侵蚀绿洲。恐慌在城中蔓延。

楼兰的祭司们走投无路，在一座新建的神庙中（正是他们之前进入的那座），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他们以古老的仪式，沟通了沉睡在大地深处的“灵”——也就是眼前的沙之灵。他们献上信仰与忠诚，祈求庇护与水源。

沙之灵回应了他们。它动用力量，维系了地下深处最后的水脉，并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减缓了风沙的侵蚀。作为代价，它要求楼兰人守护这片土地的“宁静”，并约定，当它的力量需要沉眠积蓄时，楼兰人也需随之进入一种“守护的沉睡”，以灵魂之力温养这片土地，等待下一个复苏的周期。

起初，契约被遵守。楼兰人在沙之灵的庇护下，勉强维系着生存。

但景象陡然一变！贪婪与恐惧最终压倒了信仰。一部分掌权者不愿放弃现世的繁华，更恐惧那所谓的“沉睡”。他们暗中寻找异术，试图剥离沙之灵的力量为其所用，甚至……试图将沙之灵封印，永久奴役！

一场背叛的仪式在神庙中举行。然而，他们低估了古老存在的力量，也高估了自身异术的可靠性。仪式的反噬和沙之灵被触怒的狂暴力量瞬间失控！

景象的最后，是滔天的沙浪如同愤怒的海啸，吞没了整座城市！不是慢慢掩埋，而是在一夜之间，整座楼兰连带着其中大部分还在沉睡中的灵魂，被拖入了沙海之下！背叛者们首当其冲，魂飞魄散。而其他遵守契约、已然“沉睡”的灵魂，则因契约的联系和沙之灵最后的庇护，得以以执念的形式存留，但也永远被困在了这片沙海之中，陷入了永恒的困惑与不甘——他们不明白，为何遵守了契约，却依旧迎来了毁灭？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

沙池恢复了平静。

四人久久无言，被这历史的悲剧所震撼。楼兰的覆灭，并非简单的天灾，而是源于人性的贪婪与背叛，以及对古老契约的亵渎。

【吾履行了契约，给予了庇护。】

【然，背叛者引来了毁灭。吾之愤怒，埋葬了城池，亦打断了吾与忠诚者之沉眠。】

沙之灵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悲伤。

【吾之力量，因背叛仪式而受损，更因维系此地数千载执念不散而日渐衰弱。】

【而‘往世之镜’……】

它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强烈的怒意。

【它如同蛀虫，感应到此地浓郁之执念，将此地标记为‘回响世界’。它派遣如汝等般之‘回响者’，美其名曰平息执念，实则为掠夺！它将吾之子民之执念，将吾守护之记忆，尽数化为其养料！】

【汝等任务中之‘平息’，便是助它行掠夺之举！】

林墨心中巨震！果然如此！系统的本质就是掠夺执念！无论是在校园“弥补”张浩，还是在这里“平息”执念，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吾需要汝等之助。】 沙之灵的意念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它那幽深的目光紧紧锁定四人。

【助吾切断‘镜’与此地之联系，助吾将吾之子民之执念真正安眠、归于大地，而非被其吞噬。】

【此，方为真正之‘平息’。】

它提出了一个与系统任务完全相悖的要求！

“我们该如何做？”苏晓冷静地问道，“系统力量强大，我们如何对抗？”

沙之灵的形体缓缓飘向沙池中心。

【此地核心，乃吾与契约者灵魂共鸣之所在。‘镜’之触须已悄然渗透，试图侵蚀核心。】

【汝等需进入‘共鸣核心’，找到并摧毁‘镜’之锚点。吾将倾尽全力，为汝等抵挡系统之反噬，并在此过程中，引导忠诚执念安眠。】

【作为回报……】

沙之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承诺。

【吾知晓‘镜’之部分秘密，亦感知到其他被其奴役之古老意识……或许，可指点汝等归途之方向。】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极致的危险。帮助沙之灵，意味着直接对抗“往世之镜”系统，其反噬可想而知。但成功后，他们可能获得关于系统本质和回归之路的关键信息！

就在四人内心激烈斗争，权衡利弊之际——

【警告！回响者林墨、夏晚、赵猛、苏晓！检测到异常高维干扰！】

【系统任务强制修正！】

【立即执行‘净化’指令：目标——‘沙之灵’！重复，立即执行‘净化’指令！】

【成功奖励：点数1000，特殊奖励x1，评价大幅提升！】

【失败\/拒绝执行：将视为对系统的背叛，予以……抹杀！】

系统冰冷而急促的警告声，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杀意，在他们脑海中疯狂响起！

与此同时，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摇晃！头顶的流沙穹顶出现裂纹，金色的沙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沙池中的光芒变得明灭不定，沙之灵发出一声愤怒而痛苦的咆哮，它的形体开始剧烈扭曲，似乎正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抗衡！

系统的抹杀威胁，与沙之灵的求助和承诺，形成了最直接、最残酷的冲突！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墨猛地抬头，看向在系统力量压迫下苦苦支撑的沙之灵，又看向身边等待他决定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做出了选择。

“怎么做？进入‘共鸣核心’！”他朝着沙之灵大喊，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系统，也回答了沙之灵！

沙之灵那扭曲的形体中，爆发出最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它奋力指向沙池中心那突然出现的一个旋转的光晕漩涡！

“走！”林墨拉起最近的夏晚，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光晕！

赵猛和苏晓紧随其后！

在身体被光晕吞噬的最后一刻，林墨回头，看到无数道冰冷的、如同数据流般的锁链从虚空中射出，缠绕向沙之灵庞大的身躯，而沙之灵则发出不甘的、震动整个地下空间的怒吼……

光晕吞没了四人。

意识被拉扯的瞬间，他们隐约听到了系统那冰冷、却仿佛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意味的最终通牒：

【背叛者……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