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漫过南京城头,中华门的城墙上就亮起了点点火把,像一条昏红的光带,缠绕在残破的城砖之间。3团的士兵们正借着微弱的光加固城防,錾子敲击城砖的“叮当”声、沙袋堆叠的“簌簌”声,还有壮丁们抬着弹药箱的吆喝声,混在远处隐约的炮声里,织成一片紧张的战前图景。
陈砚站在城楼最高处,手里的望远镜镜片映着火光,能看到远处日军营地的篝火——星星点点的,像蛰伏的野兽眼睛。他刚和吴剑平碰完头,师部的残兵已经撤回中华门,加上3团的1180人,守城门的总兵力勉强凑够1500人,可面对的是日军9师团的主力,压力像城墙上的砖石一样沉。
“团长,瓮城的重机枪都架好了!”张铁柱从城墙下跑上来,军靴上沾着城砖碎屑,他抹了把汗,指着城楼两侧的瓮城,“左瓮城两挺,右瓮城两挺,中间留一挺机动,每挺都配了600发子弹,还有之前缴获的那挺轻机枪,架在城门楼上,能盯着日军的冲锋路线。”
陈砚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左瓮城的重机枪被沙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枪口对准城外的开阔地;负责机枪的士兵正趴在沙袋后,往弹链上装子弹,手指冻得发红,却动作飞快。
王锐也跟着上来,手里拿着本被摸得卷边的后勤账:“团长,粮食和弹药都分下去了,每个士兵带200发步枪弹、4颗手榴弹,壮丁们帮着在城墙根挖了五十个散兵坑,每个坑能藏两个人,还在散兵坑旁边埋了土雷——用手榴弹绑的,拉弦绳藏在草里,鬼子踩上去就炸。”
“做得好。”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城楼下——十几个百姓正帮着医护兵搭建临时医疗点,之前从安全区跟来的两个老郎中,正把草药捆成小束,分给每个连的卫生员,“让壮丁们别靠太前,炮击的时候躲进散兵坑,咱们要护着他们,不是让他们送死。”
王锐应着刚要走,周明轩突然从通讯棚里冲出来,手里举着张刚破译的电报纸,声音都在发颤:“团长!日军9师团主力快到了!三团那边发来消息,紫金山阵地丢了一半,赵团长让咱们做好准备,日军可能会先用重炮轰中华门!”
这话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是日军的炮弹!“卧倒!”陈砚一把推开身边的士兵,自己也趴在城垛后,刚趴下,“轰隆”一声巨响,一颗炮弹落在城楼左侧,城砖被炸得乱飞,碎石子溅在脸上生疼。
紧接着,更多的炮弹砸了过来,中华门像被巨浪拍打的礁石,整个城墙都在颤抖。城楼下的壮丁们慌了,有的往城墙根躲,有的想往城里跑,王锐赶紧带着后勤兵喊:“别跑!躲进散兵坑!跟着我们!”
陈砚趴在城垛后,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数着日军的炮声——至少有二十门榴弹炮,正对着中华门轮番轰击。他心里清楚,日军这是想先用炮火摧毁城防,再派步兵冲锋。“张铁柱!让左瓮城的重机枪先撤下来,别被炮弹炸了!”他对着下面喊,声音被炮声盖得断断续续。
张铁柱听到喊声,赶紧往下跑,带着几个苗族士兵,冒着炮火往左瓮城冲。刚跑到重机枪旁,一颗炮弹就落在不远处,气浪把他掀翻在地,他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继续指挥士兵拆机枪:“快!把枪扛到后面的藏兵洞!”
炮击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日军的炮声才渐渐停了。陈砚从城垛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城下一看——城墙上的火把大多被炸毁,城砖塌了好几处,露出里面的黄土;临时医疗点的帐篷被炸破了一个角,医护兵正忙着把伤员往里面抬;壮丁们从散兵坑里爬出来,有的在帮着清理碎石,有的在捡被炸飞的弹药箱。
“清点伤亡!”陈砚对着下面喊,声音有些沙哑。很快,各连的连长就报上来——伤亡八十人,大多是被炮弹碎片划伤,重机枪没损失,只是左瓮城的沙袋被炸毁了不少。
还没等整理完,远处就传来日军的军号声——尖锐的调子,像要把黎明的寂静划破。“鬼子来了!”城楼上的哨兵喊了一声,士兵们赶紧趴在城垛后,举起步枪,重机枪手也重新把枪架在沙袋上,枪口对准城外的开阔地。
只见远处的田埂上,黑压压的日军涌了过来,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像一股黄潮,往中华门冲。“重机枪!打!”陈砚喊了一声,左瓮城的重机枪先响了,“哒哒哒”的枪声像连珠炮,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应声倒地,后面的日军赶紧往田埂下躲,却被后面的军官逼着往前冲。
“步枪齐射!”陈砚又喊,城墙上的步枪同时响了,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日军中间,又倒下一片。可日军还是往前冲,有的甚至拖着同伴的尸体当掩护,离城墙越来越近。
“扔手榴弹!”张铁柱从城垛后探出头,手里举着颗手榴弹,拉弦后往日军堆里扔去。士兵们跟着扔,一颗颗手榴弹在日军中间炸开,烟尘四起,日军的冲锋势头终于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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