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深夜,汤山鸦雀岭主峰的指挥帐篷里,马灯的光被风搅得忽明忽暗。陈砚手指重重按在日军进攻部署图上,指腹磨过“坦克集群”的标注,眉头拧成了死结。桌案上,王锐刚送来的弹药清点册摊开着,数字刺眼——全团现有重机枪弹仅320发、步枪弹1200发、手榴弹180颗,按满编1000人算,平均每人仅1发步枪弹、不到2颗手榴弹,连应对一轮饱和进攻都捉襟见肘。
“师部那边还没回音?”陈砚抬头问周明轩,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周明轩摘下耳机,摇摇头,耳后因长时间贴紧电台磨出了红痕:“发了三封加急电报,师部只回了‘物资紧张,再候时机’八个字,听通讯兵说,吴师长好像被贵阳的电报绊住了手脚。”
石刚攥着苗刀刀柄,指节泛白,刀刃在灯影里闪着冷光:“团长,实在不行,俺带侦察连去鬼子营地摸一趟!之前淞沪时,俺们就从鬼子手里缴过不少弹药,这次肯定也能成!”他身后的阿吉和几个苗族士兵立刻附和,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不行。”陈砚果断摆手,“日军刚遭炮击,警戒必定森严,你们去了大概率是肉包子打狗。再说,咱们的任务是守阵地,不是赌运气。”他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山下黑漆漆的官道,夜风卷着松涛掠过耳畔,突然想起周世昌临别时的话——“若遇困局,可联系上海贵州商会,乡梓之力,必不袖手”。
“周明轩,给上海发报,加密频道,接贵州商会驻沪办事处,找周世昌先生。”陈砚转身下令,语气坚定,“就说鸦雀岭战事吃紧,急需弹药药品,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周明轩立刻蹲到电台前,手指翻飞敲击按键,滴滴答答的电波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帐篷外,士兵们正借着月光擦拭武器,有的步枪枪膛都快磨亮了,却只能反复检查刺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掩的焦虑——没有弹药,再好的工事也只是摆设。
上海租界内的贵州商会办事处,周世昌正和几位会长核对捐赠物资清单,桌上的电报机突然急促响起。译电员匆匆送来译文,周世昌扫了一眼,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毛笔“啪”地掉在宣纸上,墨汁晕开一片黑斑。“陈团长那边急缺弹药!日军明天可能发起总攻,鸦雀岭守不住,南京东郊就破了!”
几位会长闻言,当即围了过来。“周先生,咱们刚募集到一批物资,有从南洋侨商那里调的子弹,还有西药,本来打算分批送往前线,现在看来得提前了!”“我这就去仓库清点,步枪弹大概有8000发,手榴弹300颗,应该够他们撑一阵!”“西药也有不少,磺胺60包,止血带300条,还有些治外伤的草药,都是贵州老乡连夜凑的!”
周世昌摆摆手,声音急促却沉稳:“时间不等人!立刻组织运输队,用商会的卡车,走小路绕开日军封锁线,今夜必须出发!告诉司机,就算车毁人亡,也要把物资送到鸦雀岭!”他转身又对秘书说:“再给贵阳发报,让那边加急调一批炸药过来,对付鬼子的坦克,没有炸药可不行!”
夜色如墨,三辆贴着“民生运输”标识的卡车驶出上海租界,车灯刺破黑暗,沿着乡间小路往汤山方向疾驰。司机都是商会精挑细选的老把式,熟悉江浙一带的地形,遇到日军巡逻队就熄灭车灯,凭着记忆在田埂间穿行,轮胎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里,弹药箱和药箱码得整整齐齐,商会的护卫队员荷枪实弹,警惕地盯着四周,每个人都清楚,这车上的物资,是鸦雀岭的救命符。
与此同时,鸦雀岭的阵地上,士兵们正借着夜色加固工事。石刚带着苗族士兵,将师部补充的少量炸药包拆开,混合着碎石和铁钉,做成简易的反坦克地雷,埋在官道入口的土层下,藤蔓引线拉到隐蔽的散兵坑里,只要鬼子坦克一压过,轻轻一拉就能引爆。林晚则在地下医院里,将仅剩的磺胺粉分成小份,小心翼翼地包在油纸里,每个急救包只敢放一小撮,嘴里念叨着:“再坚持一下,药就来了,再坚持一下……”
天快亮时,周明轩突然跳起来,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信号:“团长!上海方向有回应!周先生的运输队已经过了句容,预计两个时辰后抵达山脚下!”
陈砚猛地站直身体,连日的疲惫瞬间消散大半:“石刚,带一个班去山脚下接应,务必小心,别惊动鬼子的前哨!王锐,通知各阵地,腾出山洞弹药库,准备接收物资!”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山脚下就传来了卡车引擎的轰鸣声。石刚带着士兵们迎上去,看到车厢里码得满满的弹药箱,眼睛瞬间亮了。商会的运输队长跳下车,手里攥着一张清单,气喘吁吁地说:“陈团长,周先生让俺给你带话,步枪弹8000发、重机枪弹2000发、手榴弹300颗、磺胺60包、止血带300条,还有50斤贵州草药,都是老乡们连夜凑的,说让弟兄们多杀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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