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的香甜,是从舌尖暖到心底的熨帖。
李阿姨的红烧肉炖得恰到好处,筷子一夹便颤巍巍地分离,入口先是浓油赤酱的醇厚,随即肥肉化作绵密的油脂在齿间化开,瘦肉却仍带着一丝嚼劲,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卤香;
糖醋排骨更不必说,琥珀色的酱汁裹着每一块肉,酸甜度拿捏得精准,咬下时肉汁在嘴里爆开,偶尔嚼到一颗吸满汤汁的话梅,那股子酸甜便愈发鲜明,惹得口舌生津。
谢灵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瓷勺撞击碗底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太需要这熟悉的味道了——像是要借这股子烟火气,将昨夜梦境里那片化不开的寒意彻底驱散。
梦里的黑暗无边无际,总有些模糊的影子在身后追,他跑得喘不过气,醒来时额角还沾着冷汗,连指尖都泛着凉。
席间,云儿不断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数学课代表把“π”念成了“派”,引得全班哄堂大笑;美术课上她画的小猫被老师贴在了展示墙。
李阿姨坐在一旁,手里的筷子没停过,不断给谢灵碗里夹肉,念叨着“高三辛苦,得多补补”之类的话语。
暖黄的灯光洒在餐桌上,饭菜的热气袅袅升起,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温馨,仿佛昨夜的噩梦只是一场错觉。
可谢灵的心里,却悄然掠过一丝异样。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从他刚刚来到饭桌上开始,李阿姨的笑容似乎比往常更“标准”——嘴角上扬的弧度、眼角的纹路,都像是提前排练好的,少了几分自然的暖意;
偶尔停顿的瞬间,她眼神深处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空茫,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努力扮演“慈祥阿姨”的角色。
这样人很难不联想起那个雨夜。
云儿的活泼也有些不一样,她说话时总会下意识地攥紧衣角,笑声里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一根被悄悄拉到极致的弦,稍一碰就会断。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阳光里飞舞的尘埃,明明看得见,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
谢灵甩了甩头,把这点异样归咎于自己还没从噩梦里完全抽离,或许是太紧张了,才会对身边的人过度敏感。
“云儿,”
他放下筷子,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落在妹妹泛红的脸颊上,
“我记得你房间里那个很大的白色熊玩偶,还有你那本贴满猫咪贴纸的日记本,都还在吧?没弄丢或者弄坏吧?”
云儿正小口喝着番茄蛋汤,闻言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疑惑:
“在呀!熊宝宝还好好地坐在我床头呢,每天晚上我都抱着它睡觉;日记本我锁在抽屉里了,钥匙还挂在脖子上呢。”
她指了指领口,露出一截银色的小钥匙,随即放下汤勺,凑近了些,小眉头皱了起来,
“哥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做什么奇怪的梦了?你刚才睡觉的时候,眉头皱得可紧了,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应。”
看着妹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谢灵心头一暖,随即又猛地一紧。
他不想让云儿为自己无端的梦境担忧,更不愿提起梦里那本日记最后几页的涂鸦——黑色的线条扭曲缠绕,像是在尖叫,又像是在哭泣,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他立刻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云儿柔软的头发:“没什么,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可能真是睡迷糊了,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而已,现在早就忘了梦见什么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你看这红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儿还是有些不放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笑容自然,眼神也没有闪躲,不似作伪,这才重新展露笑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饭后,窗外的阳光格外好,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难得有这样清闲的午后,谢灵提议:“云儿,我们出去走走吧?顺便去菜市场,把李阿姨晚上要用的菜买回来,她早上说家里的青菜和西红柿都吃完了。”
云儿一听能出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漫画书,雀跃地跳起来:“好呀好呀!我们去中心广场那边逛逛吧,我昨天听同学说,中心广场旁边新开了家精品店,里面有好多可爱的发卡和贴纸,我想去看看!”
李阿姨得知后,走到窗边看了看天气,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又看了看兄妹俩兴致颇高的样子,便欣然同意了,只是反复嘱咐:“外面人多,你们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别玩太晚了,晚上可能会变天。”
于是,两人稍作收拾便出了门。谢灵换了件轻便的外套,云儿则继续换上上了她最喜欢的粉色连衣裙,还特意扎了两个小辫子,蹦蹦跳跳地跟在谢灵身后。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点梦魇带来的不适,连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花香——路边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的、红的、黄的,一朵朵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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