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东海龙门事件那场撼天动地的灾难,已悄然滑过一个月有余的时光。
海风失去了当时的狂怒,此刻只余下低沉的絮语,轻轻拂过空旷的海岸线。海浪,那永恒的旅者,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试图抚平大地留下的深刻伤痕。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细沙染成一片耀眼的金黄,空气里弥漫着海水微咸的气息和夏日尾声特有的慵懒暖意。这景象美得近乎奢侈,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的惬意。
然而,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心底都清楚这平静是何等的表象。
大自然以其无与伦比的伟力,在经历了那场近乎亵渎的浩劫后,重新收敛了爪牙,归于沉寂。
但这沉寂,绝非遗忘。它更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涌动着永不熄灭的暗流与漩涡。
正如眼前这片深邃的蓝,谁能知晓那卷动着浮沙、看似温柔的波涛之下,究竟还潜藏着多少足以吞噬一切的致命涡旋?
喧嚣的舆论早已将昔日龙门的真相冲刷、掩埋,如同海浪抹平沙滩上的足迹。
恐慌的浪潮虽曾在东海市汹涌过一阵,但时间,这最无情的消磨者,迅速将它的棱角磨平。
不过几日,城市便恢复了惯有的节奏,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仿佛那撕开天幕的惊变从未发生,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一种被刻意维持的、令人心悸的正轨。
只有真正从那个血色漩涡中心挣扎出来的人,才深知那短短数日里包裹着他们的,是怎样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怖与绝望。
谢灵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温热的沙砾上。
细小的沙粒钻进趾缝,带来一种微妙的、真实存在的触感。
他时而低头,凝视脚下这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黄沙,时而又极目远眺,望向那片吞噬了无数谜团与牺牲的、延伸至天际线的蔚蓝。
一个月前,他们正是从这片海岸启程,奔赴那座名为罗寿屿的、命运的分水岭。
在那里,世界的帷幕被粗暴地撕开一角,他得以窥见一个全然不同、颠覆了所有普通认知的宏大图景。
即使那些构筑了奇异世界的“忆质”已然随着他的苏醒,在人类世界的规则下彻底烟消云散,但某些留存下来的“实物”,却如同冰冷的锚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段触目惊心的真实。
此刻,他手指正死死攥着一柄法扇。
扇骨冰凉,却奇异地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其中凝聚的星辰之力与他自身的血脉产生了隐秘的共鸣。
星光墟的瑰丽与诡异,如今想来恍如隔世迷梦,然而心底残留的情感——惊悸、悲痛、震撼、还有那无法言说的悸动——却如此鲜活而锐利,如同细密的针,反复刺痛着神经。
然而,此刻盘旋在他脑海中的,并非对过去事件的穷根究底。
一个名字,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挥之不去:管家龙火。
妹妹云儿的沉默,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像一层薄纱蒙在真相之上。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得龙火叔的失踪处处透着古怪。
经历了如此颠覆性的波折,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轻易接受表面的说辞。龙小会和赵小刚的叙述虽然直接,却也显得过于简洁,仿佛刻意绕开了某些关键节点。
尤其是离开时,他们前来相送,言语间的微妙闪躲,更让他确信:管家龙火,绝非那么简单。 他就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其下隐藏的深度令人不寒而栗。
这场劫难彻底重塑了他看待世界的眼光。
空气中漂浮的不再只是尘埃,可能还有无形的力量;平静的海面下,或许正酝酿着下一次风暴。
虽然手头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包括妹妹在内,龙小会他们,都在共同保守着一个沉重的秘密。
可这秘密的核心是什么?
它指向何方?
无人能给他答案。
思绪纷乱如麻,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最痛彻心扉的瞬间——心璃姐姐决然献祭的那一刻。
她那时在想什么?
是解脱?
是守护?
还是对他那无法言说的期许?
手中的星辰法扇似乎感应到他翻涌的心绪,与他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仙气共鸣得更加剧烈。
是天庐阁的意思吗?
想借由时光的冲刷,让他淡忘那个如星辰般耀眼又最终陨落的身影?
怎么可能?
她是他在那片绝望黑暗中唯一的光,是他情感最深沉的寄托,早已融入血脉,如何能忘?
思绪又飘向那位九尾阳狐,她温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人类世界……我迟早会来一趟的。”
这承诺带着异界的温度,可人海茫茫,时空渺渺,再见之日又在何期?
还有那位已然仙逝的钱塘前辈,实力通天的三代龙尊,以及那些在星光墟中并肩或擦肩的身影……
这方天地,在看似不变的规律下,早已暗流涌动,变化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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