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空无一物。
唯有面前这堵墙,横亘在视野的尽头,同样空荡得令人心悸。它光滑、冰冷、毫无瑕疵,既无岁月的斑驳锈迹,也寻不到一丝它因何存在的证明。
仿佛它亘古便在此处,又仿佛刚刚凭空凝结而成,一个无解的谜题,无声地嘲弄着所有试图解读的目光。
而他,这空间里唯一的、渺小的存在,刚从无休止的坠落中惊醒。
意识刚刚还在深渊的边界被撕扯、分解,又在彻底湮灭的前一刻,被一道突兀的、不容抗拒的光攫住,拖进了这片全然陌生的死寂。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敲打在心房上。疑惑如藤蔓缠绕,然而,眼底深处,一种奇异的释然却悄然弥漫开来。
“这才是……上天予我的最终刑罚吗?”
他将额头轻轻抵上那堵冰冷、沉默的墙。
坚硬的无机质感紧贴着皮肤,将骨髓深处的寒意都勾引出来。除了自己缓慢而沉重的心跳,这里再无任何生命的律动。
绝对的真空吞噬了声音,也吞噬了时间。与其说那道光是救赎的牵引,不如说,这永恒的孤寂与虚无本身,才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终极的牢笼。
思绪在冰冷的现实中沉浮,过往的碎片如幽灵般浮现。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那个前世伤痕累累、形单影只的漂泊者,像一叶孤舟,在命运的浊浪中挣扎前行。
他曾自诩担当,却最终成了祸乱的源头。战火、哀嚎、倾覆的山河…一幕幕刺眼的景象在他紧闭的眼睑后燃烧。
他自以为的航向,却将整个世界拖入了永无宁日的深渊。他亲手点燃的业火,最终烧毁了归途。
如今,这惩罚降临了。心甘情愿吗?
或许吧。
沉重的罪孽需要一个归处。只是,在这比死亡更彻底的放逐里,连“何去何从”都成了奢侈的疑问。
未来?
这词在永恒的“此刻”面前,苍白得可笑。
指腹无意识地沿着墙壁的冰冷表面滑动,试图捕捉一丝微弱的温度或纹理。可只有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心上,震得灵魂都在颤栗。
就在这冰冷的绝望几乎将他冻结的刹那,视野的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
不是光,而是一道光景。
遥远,模糊,却带着一种灼人心魄的质感,蛮横地刺破了这片单调的灰白虚无。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但那景象却穿透了手掌的虚影,固执地烙印在视网膜上,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
“这是……”
失神的低语逸出唇边。身体仿佛脱离了意志的掌控,被那奇异的光景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脚步。一步,又一步,缓慢而迟疑,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孩,朝着那光芒的源头挪去。
他睁大了双眼,瞳孔中映照出的,不再是冰冷的墙壁和无尽的虚空。
那灼热的光影深处,正缓缓凝聚、铺展、构建出一个……全新的世界轮廓。
……
光影在竹林的深处斑驳摇曳。
风声低语,卷起几片飘零的竹叶,打着旋儿落在湿润的苔藓上。几乎就在叶尖触地的瞬间,少年端坐于石案旁的身形微微一滞。他并未抬头,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你来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并非脚步声,而是一道冰冷彻骨的锐气,割裂了竹叶清香的空气。
寒光如电,一柄长剑的锋刃,已精准地、毫无偏差地抵在了他咽喉要害之上。剑尖传递过来的杀意,凝若实质,仿佛连周遭流动的风都为之冻结。
少年却恍若未觉。他面上依旧挂着那抹浅淡的笑意,甚至不疾不徐地将杯中残余的茶水送至唇边,细细品咂。末了,才将空杯轻轻置于案上。
他的目光抬起,越过那近在咫尺的致命锋芒,投向持剑者,眼神深处,竟是一片早已洞悉的恍然。
“真没想到,” 持剑者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阔别经年,你我再见,你——竟会是这般……模样。”
剑尖纹丝未动,依旧紧紧锁住那脆弱的喉管,昭示着主人的决心。
“是啊,” 少年应道,声音清朗,却透着一股与那张过于年轻、甚至略显稚嫩的脸庞格格不入的沙哑与疲惫,“我也未曾料到。”
他微微仰头,让持剑者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双眼——清澈的瞳孔深处,沉淀着足以淹没岁月的沉重沧桑。
“你瘦了,老友。”
少年看着对方紧绷的下颌线条,那曾经熟悉的面容如今棱角分明,刻满了风霜与隐忍。
“那又如何?”
持剑者语气更冷,剑尖似乎又向前递了半分。
“这些年,” 少年仿佛感受不到那致命的威胁,兀自问道,“想必……过得极苦吧?”
“托你的福,” 持剑者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好的很!——”
“哈哈,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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