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南荒的林莽之上。
灵均用骨刃削断最后一根藤蔓时,指腹突然被尖刺划破,血珠滴落在腐叶上,竟泛起诡异的青芒。
他猛地缩回手,只见那滴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泥土吞噬,留下一个铜钱大的焦黑印记。
“小心些。”
阿若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正用指南草的银珠探查洞内的气息。
少女指尖缠着三圈藤蔓,那是刚从洞壁上扯下来的 “锁魂藤”,墨绿色的藤条上还挂着几缕风干的布条,“这山洞以前死过不少人。”
离朱将象牙弓斜靠在石壁上,弯腰捡起一块尖锐的燧石。
他在洞中央划出一个丈许宽的圆圈,火星落在圈内侧的白石灰上,腾起的青烟带着淡淡的硫磺味 —— 这是羽民国对付毒虫的法子。
“就算有蛊虫敢进来,也得先扒层皮。”
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通神目的余光扫过洞口,那里的阴影似乎比别处更浓。
白泽蜷在灵均脚边,六足不时抽搐一下。
自进入南荒地界,这只向来镇定的神兽就显得格外警惕,竖眼几乎时刻亮着,仿佛在戒备着什么。
此刻它突然抬起头,耳朵贴向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怎么了?”
灵均立刻握住腰间的骨刃,狐火在指尖悄然凝聚。
他注意到洞外的风声突然停了,连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离朱的反应更快,已搭箭站在洞口,象牙弓拉得如满月。
少年的目光死死盯着二十步外的那丛鬼面花,花瓣上的斑纹在暮色中活过来似的,正随着某种韵律微微蠕动。
“有东西在靠近。”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弓弦因紧绷而发出嗡嗡的轻颤。
就在这时,一阵婴儿啼哭般的怪叫突然划破寂静。
那声音尖利而凄厉,像是有无数孩童在同时哭泣,听得人头皮发麻。
离朱的通神目骤然亮起金光,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后退半步:“是蛊雕!”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三团黑影从树冠间跃出,落在洞口对面的巨石上。
那些怪物形似巨鸟,却长着一颗狰狞的兽头,独角如白玉雕琢,却在末端淬着墨色的毒液。
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喙,弯曲如鹰爪,撕裂猎物时发出的骨肉分离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此刻,其中一只蛊雕正用喙部撕扯着一具玄甲卫的尸体。
破碎的甲片间露出半截手臂,手腕上还套着一个刻有穷奇纹的铜环 —— 显然是穷奇卫的装束。
黑色的血液顺着石缝流淌,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细看竟能发现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血水里扭动。
“它们在养蛊。”
白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六足在地面划出三道警示纹,“那尸体里爬满了蚀心虫,是南荒最毒的蛊虫之一。”
阿若的藤蔓突然绷直如弓弦,她指着中间那只蛊雕的左翼:“你们看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怪物的翼膜下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边缘泛着紫黑,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爪撕开,“这伤不是寻常野兽能造成的。”
灵均的目光落在蛊雕撕扯尸体的动作上。
它们的喙部每次啄击,都会有数十只米粒大的虫子从尸体内弹出,落入怪物脖颈处的囊袋里。
那些虫豸通体赤红,尾部拖着根细丝,落地后竟能弹跳着追赶活物,其中一只险些窜到洞口,被离朱一箭钉在地上,爆发出腥臭的绿汁。
“是穷奇卫的人。”
灵均突然开口,骨刃在石壁上划出南荒的地图轮廓,“这些蛊雕是被驯养的,你看它们脖颈的囊袋,上面有玄铁环的勒痕。”
离朱闻言冷笑一声,箭矢突然转向,瞄准了最左侧那只蛊雕的独眼:“正好,让这些畜生替主子偿点利息。”
他的通神目金光暴涨,连蛊雕翼膜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灵均,左翅第三根飞羽是弱点!”
“等等。”
灵均按住他的弓弦,狐火在指尖明明灭灭,“它们在互相提防。”
众人这才注意到,三只蛊雕虽在同一片区域觅食,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每当有蚀心虫从尸体里弹出,它们都会用喙部护住自己的囊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最右侧那只的右翼明显受过伤,动作稍缓,另两只便频频用喙部试探,像是随时会扑上去撕咬。
“是被更厉害的异兽伤的。”
阿若的藤蔓突然向前延伸,卷起一只从蛊雕爪下逃脱的蚀心虫,“这爪痕间距三寸,指尖带倒钩,像是……”
她的话没说完,洞外突然传来震耳的兽吼。
三只蛊雕如受惊的兔子般腾空而起,却在半空突然停滞,翼膜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攫住。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密林深处传来,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离朱的通神目骤然收缩:“是…… 是比蛊雕更厉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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