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拽着晚星出门时,天还蒙着层薄纱似的雾,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脚踩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声,混着墙根下蛐蛐儿最后几声余鸣。晚星揣着程野给她塞的热乎烤红薯,缩着脖子往他身边凑:“程野哥,你说日出会不会被雾挡住啊?我昨儿跟小敏打赌,说今天肯定能看着通红的太阳,输了要给她编三个稻草小兔子呢!”
“放心,赌输不了。”程野把她被风吹乱的辫子往耳后别了别,指尖碰到她耳尖,凉丝丝的,“这雾是晨雾,等会儿太阳一冒头就散了,比你早上洗脸的温水还管用。”
两人沿着田埂往东边走,雾比巷子里更浓些,远处的稻穗只露出个金灿灿的顶儿,像铺了层发光的碎金子。晚星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热气从喉咙暖到肚子里,她忽然停住脚,指着路边的草叶喊:“程野哥你看!这露水跟小珠子似的!”
程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草叶尖上挂着串晶莹的露珠,风一吹就滚来滚去,碰着旁边的叶子,“嗒”地掉在田埂的泥土上,砸出个小湿印。他蹲下来,摘了片大些的稻叶,小心地把露珠往叶面上拢:“小时候在老家,我也总这么玩,把露珠攒在叶子上,端着跑回家给我妈看,结果没走两步就洒光了。”
晚星也蹲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拢露珠,指尖刚碰到叶子,露珠就“啪”地沾在她手背上,凉得她一缩手:“好凉!跟吃的冰粉籽似的!”她晃了晃手,手背的水珠滚到袖口,留下一小片湿痕,“程野哥,你老家也种稻子吗?”
“种啊,比咱们村的稻田还大呢。”程野把攒了半片叶的露珠递到她眼前,“就是后来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稻田没人种,慢慢就荒了,去年我回去看,都长满野草了。”他说话时声音轻了点,晚星却没听出别的情绪,只顾着盯着那片稻叶看,忽然伸手碰了碰露珠:“那咱们村的稻田不会荒吧?张叔、李大爷都在种,还有你帮着租脱粒机,肯定不会!”
程野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对,肯定不会。”话音刚落,东边的雾忽然淡了些,原本灰蒙蒙的天透出点橘红色,像有人在雾后面打翻了胭脂盒。晚星立马蹦起来,拉着程野的胳膊往田埂高处跑:“要出来了要出来了!程野哥你快点!”
两人跑到田埂最高的土坡上,刚站稳,就看见雾霭里慢慢拱出个红通通的边儿,太阳像个刚睡醒的胖娃娃,一点点往上爬,把周围的云染成了橘红、粉紫,连带着下面的稻穗都镀上了金边。晨雾被阳光一照,慢慢往上飘,变成了细碎的光粒,落在头发上、肩膀上,凉丝丝的。
晚星张着嘴看呆了,手里的红薯都忘了咬,直到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她才拽着程野的袖子晃:“哇!比年画里的太阳还好看!我等会儿就去跟小敏说,让她给我编兔子!”
程野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的稻田里传来“沙沙”声,转头一看,是村西头的周大爷,正扛着镰刀往田里走,裤脚卷到膝盖,腿上沾着些湿泥。“周大爷!”晚星先喊了一声,周大爷抬头看见他们,笑着挥挥手:“哟,俩孩子这么早来田里?是来看日出的吧?”
“是啊周大爷!”晚星跑过去,仰着头问,“您这么早来割稻子吗?张叔说明天开镰,您怎么今天就来了?”
周大爷放下镰刀,从兜里掏出个旱烟袋,却没点,只是在手里摩挲着:“我这几亩地挨着河,稻子比别处熟得早两天,先割点尝尝鲜,顺便拾掇拾掇田埂,省得明天开镰时绊着人。”他看向程野,“程野啊,张叔昨儿跟我说了,让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割稻子,你那镰刀我都帮你磨好了,等会儿给你送家去。”
“谢谢您周大爷!”程野赶紧说,“我还怕自己学不会,到时候您可得多教教我。”
“这有啥难的!”周大爷拍了拍胸脯,“左手抓稻穗,右手拿镰刀,往怀里一勾就下来了,跟你切菜似的简单。就是得注意,别割着手,也别把稻穗弄掉了,每一粒都是血汗换的。”
晚星凑过来,从兜里掏出小本子和铅笔:“周大爷,您能给我讲讲您种稻子的事儿吗?比如您第一次种稻子的时候,有没有啥好玩的事儿?”
周大爷被她问得笑了,坐在田埂上,慢悠悠地讲起来:“第一次种稻子啊,那都四十多年前了,我才十五六岁,跟着我爹下地。那时候没有拖拉机,插秧全靠手,我蹲在田里插了一天,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一不留神摔进田里,浑身都是泥,跟个泥猴似的。我爹不仅没骂我,还笑着说我跟稻子亲,摔一跤长得更结实。”
晚星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还在旁边画了个浑身是泥的小娃娃,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周大爷小时候”。程野也坐在旁边听,阳光照在周大爷的脸上,皱纹里都透着笑意,他忽然觉得,这些藏在岁月里的小事,比任何故事都动人。
正听着,远处传来张叔的喊声:“程野!晚星!你们在这儿呢?”三人抬头一看,张叔正扛着个竹筐往这边走,筐里装着些绿油油的菜。“张叔!”晚星挥挥手,张叔走到近前,把竹筐放在田埂上:“我猜你们就来这儿了,刚去家里没找着人。这是今早摘的空心菜,嫩得很,中午炒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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