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底部的死寂仿佛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先前激战的余音已被彻底吞噬,唯有熔岩河那单调而执拗的“咕嘟”声,如同来自地底恶鬼的呓语,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瘆人。空气不再仅仅是灼热,更带着一种粘滞的、仿佛能堵塞毛孔的压抑感。安然用未受伤的右手死死抠进岩壁一道灼热的裂缝,指尖传来的剧痛让她混沌的意识勉强聚焦。她银色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和惨白的脸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那如同被撕裂后又浇上熔岩般的剧痛,但她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呻吟,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决断:
“放弃所有非核心材料!立刻!马上!收起能立刻拿的,撤退!原路返回,爬上去!快!”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钉在先前熔岩咆哮者撤退的那个幽深洞穴方向——那里的硫磺蒸汽正以前所未有的剧烈程度翻滚、凝聚,颜色变得更深,近乎墨黑,仿佛有什么难以名状的巨大之物正在那黑暗深处舒展身躯,连周遭的光线都似乎被其吸敛,变得愈发昏暗。“它们的撤退……太同步,太干脆了……这不对劲!快走!”
无需第二次命令,长期在生死线上挣扎培养出的本能被瞬间激活。离得最近的光,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过,手腕翻转间,地上那几块最为关键的、内部流淌着温润液态火焰的火焰精魄和那颗依旧在微微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熔火之心已被她捞起,看也不看便塞入行囊。莉兹痛惜地看了一眼散落各处的、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黑铁矿石和其他材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最终还是用尚且完好的左手,奋力将那面中心有着狰狞裂痕、边缘卷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的巨盾甩到背后,用特制的、此刻也显得有些扭曲的金属卡扣勉强固定住。盾牌的重量让她一个踉跄,但她立刻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几根垂落在岩壁上的、浸过耐火涂料的应急绳索。纱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滚烫得能烫伤皮肤的地面上撑起身体,连那根从不离身的法杖都顾不上了,被如同鬼魅般靠近的桐人一把抄起,他顺势在她纤薄的后背上用力一推,低沉而急促地喝道:“上!”
桐人自己是最后一个行动的。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地上那些被无奈遗弃的资源,最终,那蕴含着未散暴戾与更深沉、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安然那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如纸、冷汗不断从下颌滴落的脸上。他沉默地扼守在队伍最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卫,【暗影】低垂,但剑身却在微微嗡鸣,仿佛在向他示警,感应着空气中那无形无质、却越来越浓烈的致命威胁。
攀爬,变成了一场对意志和**的双重酷刑。下来的路径在返回时显得异常陡峭和漫长,仿佛每一寸岩壁都在抗拒着他们的逃离。莉兹将沉重的塔盾背在身后,那巨大的重量和糟糕的重心让她每一次发力都异常艰难,只能用单臂和牙齿协同,像一头负伤的母熊般拼命向上攀援,破损的盔甲与粗糙的岩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不时有细小的碎石被她蹬落,坠入下方令人眩晕的黑暗中。 纱夏几乎是凭借着纯粹的求生本能向上蠕动,纤细的手指早已被粗糙的绳索磨破,鲜血混着汗水,在绳索上留下暗红色的湿滑痕迹,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盈满泪水的眼眶和因恐惧而急促的喘息显示着她的状态。光的身影依旧保持着最高的效率,但灵巧的动作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呼吸明显沉重了许多,显然之前的极限潜伏和高强度爆发对她的消耗也极大。
安然的情况最为糟糕。左肩完全失去了功能,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刺骨、几乎让人昏厥的剧痛。她只能依靠唯一的右手和双腿的力量,艰难地、一寸寸地向上挪动。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的额发间流下,滑过眼睫,让她本就因眩晕而模糊的视线更加不清。被汗水浸透的皮甲紧贴着身体,冰冷与外界的高温形成诡异的反差。在一次试图用右脚蹬踏一块略微突出的、被烤得发烫的岩石时,左肩被猛地牵动,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她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紧扣岩缝的右手因肌肉痉挛陡然一滑,整个身体瞬间失衡,向下猛地一坠!
“!!”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一只坚定、灼热而无比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下方探出,精准无比地死死抓住了她右手的手腕!是桐人!他始终如同最沉默的影子,紧随在安然下方不足一米的位置,那双锐利的眼眸从未有一刻离开过她因痛苦而颤抖、因虚弱而摇摇欲坠的身影。
安然下坠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整个人悬在半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她惊魂未定地向下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桐人那双近在咫尺的、仿佛燃着黑色火焰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惊悸、深沉如海的后怕,以及一种几乎要破眶而出的、失而复得的恐慌。他紧抿着唇,线条冷硬的下颌绷得像一块石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透过破损的风衣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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