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临时寝宫内,烛火摇曳,将凤九歌孤寂的身影拉得细长,投映在冰冷而华丽的宫墙之上,仿佛一幅定格了无尽心事的剪影。那本自苏清婉处得来的黑色册子,静卧于紫檀木桌案中央,其纯黑的封面在昏黄光线下仿佛拥有生命般,隐隐流动着幽暗的光泽,宛如一口微型的、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深渊,不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与冰冷,与周遭温馨雅致的寝宫氛围格格不入。
凤九歌独自僵坐于案前,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依旧残留着触碰那册子时带来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冰冷与滑腻感,那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如同被无形重锤狠狠击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紧绷欲裂的神经,带来阵阵闷痛。脑海中,早已是惊涛骇浪,万千惊雷接连炸响,轰鸣不止,震得她神魂摇曳,眼前甚至阵阵发黑,几乎无法进行连贯的思考。那双平日清澈灵动、或妩媚或锐利、能洞察人心的眸子,此刻却被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般的、近乎窒息的恐惧感彻底占据。
苏清婉……观察员SQW……β-727线性历史分支……高维能量造物因果镜系统……历史修正节点“凤氏覆灭”……潜在变量“前朝复辟风险”……
这每一个词组,每一个冰冷、陌生而精准的概念,都像是一把把沉重而锋利的钥匙,粗暴地、毫不留情地撬开了她自重生以来便逐渐构建起的、关于命运、关于因果、关于世界的认知框架。一个庞大、诡异、完全超乎她想象极限的恐怖真相,被硬生生、血淋淋地塞入了她的脑海,挤占了所有原本的思绪,留下了一片废墟般的混乱。
她一直虔诚地以为,自己的重生,是上天垂怜,是因果轮回给予她这个罪孽深重之人一次难得的赎罪机会,是命运给予的珍贵馈赠。她一直固执地相信,与苏清婉不死不休的争斗,是源于刻骨的私人恩怨,是权力倾轧与情感背叛交织的必然厮杀。她甚至暗自揣测,那伴随重生而来的、神秘莫测的因果镜系统,虽来历成谜,或许是与她凤家隐秘血脉相关的某种古老传承或是旷世奇遇,是她独有的机缘……
可如今,这薄薄几页、以她灵魂深处熟悉的现代简体字写就的、如同冰冷判决书般的“任务日志”,像是一道撕裂了苍穹、蕴含着无尽毁灭意志的惨白闪电,瞬间将她所有的自以为是一一劈碎,焚毁,将那隐藏在重重迷雾背后、令人头皮发麻、骨髓都发冷的真相,**裸地、残酷地暴露在她眼前!
原来,苏清婉并非简单的、带着前世记忆或机缘巧合的穿越者,她竟是来自某个所谓的“时空管理局”的“观察员”!她带着明确而冷酷的任务而来——确保“凤氏覆灭”这个历史节点按照剧本发生,彻底消除“前朝复辟风险”!她的一切行为,背后的动机竟如此宏大而冰冷,无关个人爱恨,只为执行任务!
而她凤九歌自己呢?日志里写得清清楚楚、冰冷刺骨——“原定历史中已死亡单位”!一个本该在及笄礼后不久就彻底消失、湮灭于历史尘埃的人!她的重生,她意外绑定的因果镜系统,在苏清婉,或者说在她背后那庞大而冷漠的势力看来,竟然只是一个“未知强变量”、“计划外的意外”,是导致历史走向失控的“干扰源”!是一个需要被处理的BUG!
那她日夜不休的苦苦挣扎与赎罪,她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改变,她与萧无痕历经生死考验、几度徘徊于鬼门关前才换来的今日局面与相守……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只是更高维度存在眼中一场微不足道、偏离了既定剧本的“意外事故”?她前世今生的所有痛苦,所有努力,所有炽热的爱恨与刻骨的仇怨,难道都只是别人任务报告里几行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变量干扰”和“修正失败”的标注?她的人生,她的世界,难道只是一本可以被随意涂改的书籍?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荒谬感与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燃起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愤怒,如同极北之地的毁灭寒潮,瞬间席卷了凤九歌的全身百骸。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股蛮力强行抽离了躯壳,悬浮在半空之中,以一种近乎麻木的、上帝般的视角,冷眼旁观着这出被无形之手肆意操控、而她曾以为是由自己意志主导的悲喜剧。如果这一切,从开始就是被“安排”或“观察”的,那她的存在,她的意志,她所有的挣扎与选择,究竟算什么?还有什么意义?是否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徒劳?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惊惧与不甘的倔强,再次死死盯住那些冰冷的、仿佛散发着金属寒气的字句,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等待……回收或……清除……” “清除”二字,如同淬了剧毒、烧红了的冰针,带着无比的恶意与对生命的极致漠视,狠狠刺入她的心脏最深处,带来一阵尖锐到几乎让她痉挛的刺痛和彻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清除”?就像清除一段运行错误的代码,像随手抹去一个无用的、碍眼的数据?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的“存在”,就是这样看待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看待一个世界的兴衰与亿万生灵的命运吗?视如草芥,弃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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