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沼泽深处的短暂安宁,如同狂风暴雨中偶然窥见的一隙晴空,珍贵却脆弱得不堪一击。高地之上,萧无痕在凤九歌泣不成声的注视下,再次因体力不支和剧痛陷入昏睡,只是这一次,他的呼吸似乎比之前略微平稳了些许。凤九歌不敢有丝毫懈怠,指挥着残存的将士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处理伤口、收集饮水、轮流警戒,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萧无痕身边,用湿润的布条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唇瓣,心中那根弦依旧绷得紧紧的,警惕着来自沼泽深处以及更远处、无形的追杀。
就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绝境中,生存成为唯一命题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另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凶险万分的战争,已伴随着祭天大典的钟鸣,轰然拉开了帷幕。那里,阳光照耀着琉璃瓦,香火缭绕着承天台,而阴谋,正假借神佛与民意之名,悄然编织着一张足以绞杀忠良、颠覆认知的巨网。
……
大梁皇城,承天台。
汉白玉砌成的巨大祭坛高耸入云,在秋日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旌旗招展,礼乐庄严,编钟与玉磬的合鸣悠远肃穆,仿佛能上达天听。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两侧,绯袍紫服,鸦雀无声,唯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禁军盔明甲亮,刀戟如林,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全场,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皇家威仪。祭坛之下,万头攒动,闻讯而来的京城百姓挤满了承天广场以及附近的所有街巷,人人翘首以盼,等待着这场数年难遇的盛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敬畏与兴奋的躁动。
皇帝身着繁复华丽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珠玉垂旒遮蔽了他的面容,令人难以窥探其下的真实情绪,唯有那通身的威严,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祭坛,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亲手将书写在明黄绶帛上的祭文投入熊熊燃烧的青铜鼎中,青烟袅袅,笔直地升上湛蓝的云霄,仿佛带着帝王的祈愿,直达九天,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然而,就在这庄严肃穆的仪式接近尾声,赞礼官即将高呼“礼成”,众人以为一切顺利结束之际,一道纤细柔弱、身着月白色素雅宫装的身影,忽然如同被狂风摧折的玉兰,越众而出,踉跄着扑倒在祭坛之下冰冷的石阶上,俯首叩拜,声音凄婉欲绝,却异常清晰地借助某种巧妙的角度和力量,传遍了整个广场:
“陛下!臣女有千古奇冤!求陛下为民女,为我大梁江山社稷,主持公道!”
全场哗然!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在那道突兀出现的白色身影上——正是尚书府千金,近来在京中声誉鹊起,以善良、才情闻名的苏清婉!
皇帝眉头微蹙,冕旒轻晃,似乎对仪式被打断极为不悦,沉声道:“台下何人?有何冤情,容后禀奏,岂可扰乱祭天大典?惊扰天神,你担待得起吗?” 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苏清婉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庞,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沿着光洁的脸颊滑落。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水光潋滟,却闪烁一种与其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异常坚定的光芒。她再次深深叩首,额头触碰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陛下!臣女之冤,关乎国本,关乎前朝正统,关乎我大梁江山是否会被奸佞妖女所祸!臣女……臣女才是真正的凤鸣公主,前朝皇室唯一的血脉遗孤啊!”
“什么?!”
“凤鸣公主?前朝血脉?”
“苏小姐……是前朝公主?这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百官队伍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人人脸上写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各种复杂的揣测。底下的百姓更是如同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浪层层叠叠,几乎要掀翻承天广场的屋顶!这个消息太过震撼,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皇帝冕旒后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实质的刀锋,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句地问道:“苏清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妄认皇族血脉,混淆视听,乃是欺君大罪,要株连九族的!” “九族”二字,咬得极重,带着森然的寒意。
“臣女知道!臣女愿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苏清婉泪如雨下,语气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铿锵,她直起身,环视周围震惊的人群,声音悲切而清晰,“臣女本名并非苏清婉,乃是前朝末帝与元后所出之女,封号‘凤鸣’!当年宫城破时,烽火连天,母后拼死将尚在襁褓中的臣女托付给忠心宫女,流落民间,几经辗转,受尽苦难,才被心地善良的苏尚书收养,得以苟全性命。臣女体内,流淌着的是真真正正、不容置疑的前朝皇室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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