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歌猛地一个激灵,如同溺水濒死之人终于冲破粘稠黑暗的水面,肺部因极度缺氧而剧烈收缩,带来一阵撕扯般的尖锐痛感。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现实中微凉的、带着安神香残余气息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下冰棱,刺痛着喉咙,却也让她那被血腥画面充斥的混乱识海,稍稍拨开迷雾,回归现实的冰冷。
然而,那令人窒息的、血淋淋的命运碎片,并未因回归现实而消散。小桃血肉模糊的背脊、那双因剧痛和滔天冤屈而失去所有神采、最终空洞望着锦绣阁方向的眼眸、苏清婉那张挂着虚伪泪痕却眼神冰冷恶毒如同淬毒匕首的俏脸……还有那沉重的、泛着血光的枣木木板,一次次击打在单薄**上发出的、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啪啪”闷响,混合着小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与最终气若游丝的绝望喃喃……所有这些,都如同最顽固的、来自地狱的诅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闪回、交织、放大,啃噬着她本就因重生而脆弱不堪的神经,几乎要将她再次拖入疯狂的深渊。
她依旧无力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板上,背脊靠着同样没有丝毫温度的紫檀木榻沿。月白色的软绸寝衣,早已被涔涔而下的冷汗彻底浸透,湿漉漉、凉飕飕地紧贴在皮肤上,清晰地勾勒出她因极致恐惧和后怕而无法抑制的、细微却持续的颤抖。心脏在胸腔里失了控般狂跳,节奏混乱而猛烈,像一面被无形巨锤疯狂敲击的破鼓,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沉闷的痛楚,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她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丝绸光滑的质感下,是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的、近乎透明的青白色,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料,深深陷进皮肉之中,试图用这种尖锐而具象的疼痛,来压制、来转移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彻底撕裂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滔天愤怒。
苏清婉!
果然是苏清婉!
她的毒手,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急不可耐!如此狠辣决绝,不留丝毫余地!
仅仅是因为自己侥幸识破并阻止了她毒害养母的计划吗?她就要如此迅猛地调转刀锋,立刻拿自己身边最亲近、最无辜、最没有反抗之力的小桃开刀?用这种精心设计的栽赃陷害,用这种活活杖毙的残忍方式,来狠狠地警告自己、报复自己?!
那枚象征着天家恩宠、却成为催命符的御赐玉佩,那看似天衣无缝的“人赃并获”,那些仆妇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那飞溅的鲜血和最终瘫软在地、了无生息的躯体……这一切,在前世曾真实地、血淋淋地发生过!而这一世,它就像一把淬了剧毒、闪烁着寒光的铡刀,明晃晃地高悬于顶,那无形的绳索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收紧,昭示着三日之后那无可挽回的、血淋淋的结局!这不仅是命运的残酷,更是苏清婉那蛇蝎心肠最**的展现!
我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
巨大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愤怒,在她四肢百骸的血管里疯狂奔涌、冲撞,几乎要焚毁她的理智。而与此同时,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如同冰冷毒蛇般的后怕,则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脊椎,并向四肢蔓延,带来刺骨的寒意。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恶心感,那血腥的画面几乎让她呕吐出来。但她残存的、历经生死磨砺出的意志在呐喊,告诉她,此刻若被情绪彻底支配,只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正中敌人下怀。
我强迫自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几乎要掐破肌肤、嵌入胸口的双手。那双手冰冷、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将它们抬起,死死地捂住了自己依旧残留着惊惧泪痕、冰凉一片的脸颊。指尖触及皮肤的冰冷,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深深地、连续地吸了好几口冰冷的、带着安神香余味的空气,试图将那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破喉而出的尖叫强行压回心底。
冷静!
必须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直接去告诉父亲母亲?说苏清婉要在三日后陷害小桃,将其杖毙?证据呢?难道要告诉他们,我是重生归来,或者身负系统,通过窥见命运碎片得知的?这比那“噩梦”之说更加荒诞不经!只会被当成失心疯,不仅无法取信于人,反而会彻底打草惊蛇,让苏清婉和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警觉,甚至可能促使他们狗急跳墙,采取更极端、更隐蔽、更无法防范的手段,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么,将小桃强行留在身边,宣称要贴身保护,做到真正的寸步不离?且不说我能否在偌大的凤府,在苏清婉无孔不入的眼线监视下,真正做到二十四小时的严密守护。这无异于将小桃置于明晃晃的、最显眼的靶心!苏清婉只需稍微变换一下陷害的方式,比如制造一场“意外”的跌落、一场“不小心”的走水,或者干脆换一个更不易察觉的毒计,我又能防得住几时?又能看护得多周全?这简直就是抱薪救火,将小桃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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