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暗一那句如同淬冰般急促冷硬的禀报,仿佛一块千斤玄铁轰然砸入看似平静无波的深潭,又似一道撕裂浓稠夜幕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听雪轩这片被暖黄烛火与氤氲墨香暂时柔化的寂静空间里悍然炸响。瞬息之间,便将方才那片刻诡异滋生、游离于无声对峙与脆弱平和之间、仿佛琉璃般易碎的微妙氛围,彻底击得粉身碎骨,连一丝残存的痕迹都未曾留下,只余下冰冷的现实与凛冽的杀机。
凤九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从寒冰地狱伸出的、冰冷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仿佛连血液都在瞬间凝固。随即,那颗心又以完全失控的、狂躁如战场奔雷般的频率,激烈地、沉重地撞击着她脆弱不堪的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内腑未愈的伤痛与那诡异生命链接传来的、属于萧无痕的、同样略显急促的共鸣。她猛地抬起头,原本因极度虚弱与短暂宁静而略显迷蒙涣散的双眼,瞬间被巨大的惊愕与深切的、无法作伪的担忧充斥,清澈的瞳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漾开了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涟漪。谢云舟出事了?他怎么了?是白日里为萧无痕疗伤、疏导那诡异的“相思引”之毒时耗费心神过巨,牵动了自身隐疾?还是……在这守卫森严如铁桶、飞鸟难渡的镇北王府之中,竟然还有刺客的残党潜藏,亦或是……这看似固若金汤的王府本身,就潜藏着连萧无痕都未能完全洞察的、不为人知的危险漩涡与致命暗流?无数个可怕的、带着血腥气的念头,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尖锐的棱角,瞬间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脑海,搅得她心神剧震,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依赖与寻求确认,猛地看向书案后那道玄色的、如同孤峰般挺立的身影,试图从这个男人此刻最直接的反应中寻找答案,或者,仅仅是寻求一丝在此刻显得无比奢侈和脆弱的、源自强者的安全感。
只见萧无痕原本因长时间凝神批阅公文而略带一丝倦怠疲色、甚至因方才那几句意有所指的对话而流露出些许探究与玩味的神情,骤然间变得冷硬如万载不化的玄冰,所有属于“人”的细微情绪被彻底剥离、冻结。他眸中那点尚未完全沉淀的、在跳跃烛光下显得有些幽深难测的眸光,瞬间被驱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刚刚出鞘、饮过无数鲜血的九幽寒刃般的冷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与伪装,直指事件最核心的真相。周身那股刚刚在暖黄烛火与氤氲墨香交织的宁静中有所缓和的、属于沙场宿将与上位者的凛冽气息,此刻再次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般轰然暴涨,如同无形的、夹杂着冰碴的风暴以他为中心悍然席卷开来,带着北境战场特有的、混合着铁锈、硝烟与干涸血腥味的凛冽杀气,让原本暖意融融的室内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寒意刺骨,连烛火的跃动都似乎变得迟滞。
他豁然起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玄色残影,带起的疾风猛烈地拂动了书案上那盏跳跃不休的烛火,昏黄的光影随之剧烈地摇晃、明灭不定,如同此刻众人忐忑的心绪,将他和凤九歌投映在素白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膨胀,如同暗夜里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鬼魅,无声地预示着这个原本或许能平静度过的夜晚,注定将被打破,潜藏着未知的凶险与变数。
“说清楚!”萧无痕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毫无起伏,如同腊月屋檐下悬垂的、折射不出任何光线与温度的冰凌,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命令口吻,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却被凤九歌凭借某种奇异的直觉与那生命链接的微妙共鸣敏锐捕捉到的……急怒?这与他平日里那仿佛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之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冷酷,似乎有了一丝细微的、却不容忽视的差别。是因为谢云舟是他倚重非常、关乎他性命安危乃至北境军心的神医?还是因为……别的、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细想的原因?
窗外的暗一显然也清晰地感知到了主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不悦与急迫的低气压,语速极快却又吐字清晰地回禀,声音透过厚实的窗纸,带着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垮人心的凝重,清晰地敲击在室内每个人的耳膜上:“回王爷,小姐!属下按例巡视府内各处,途经谢神医暂居的‘百草园’药庐外,闻得内有异响与器物碎裂之声,绝非寻常捣药或实验失误所能致!属下当即出声询问,内里却无任何回应,寂静得反常!属下恐有重大变故,不敢擅专,特来急报!”
不是伤势反复,是打斗声和无人回应?凤九歌的心更是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了无底冰渊,寒意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谢云舟的武功修为她虽未亲眼见过其全力施展,但也知其深得药王谷真传,绝非庸手,等闲之辈近身都难。能让他连出声示警都来不及发出,便闹出如此明显、堪称激烈动静的,来敌绝非寻常之辈!实力恐怕极为可怕!是那些阴魂不散、手段诡谲的刺客去而复返,找到了王府防卫的漏洞?还是……王府内部潜藏的黑手终于按捺不住,选择了对谢云舟这个可能洞悉某些核心秘密、且与萧无痕关系匪浅的人下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