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惨叫声,如同被一双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骤然而止。那短暂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惊骇的余韵,却像淬了毒的蛛丝,黏稠而阴冷地缠绕在寂静的厢房空气中,无声地渗透进凤九歌的每一个毛孔,激起一阵生理性的战栗。
她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冰封,停止了跳动,血液逆流,四肢百骸一片冰凉。是暗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以及那声压抑着痛楚的闷哼,绝不会错!是遭遇了毒手,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针对她或者针对暗一,甚至针对他们两人的、更深层的陷阱?对方是否算准了萧无痕会派人监视她,故而设下此局,一石二鸟?
恐惧,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藤蔓,带着冰冷的刺,瞬间缠绕上她的脊椎。但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中带着王府特有熏香余韵的空气涌入肺腑,反而激起了灵魂深处更强的韧性。不能乱!越是危急,越需冷静!她强迫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压下翻腾的情绪,此刻,这间看似安全的厢房,同样可能危机四伏,那泼酒的侍女匆匆离去,难保不是去而复返,或是另有同党。
行动快于思考。凤九歌纤长的手指灵巧而迅速地动作着,将被毒酒浸湿的、触感冰凉黏腻的衣袖边缘,用干净的内衬布料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包裹、压实,每一个褶皱都处理得极其谨慎,确保那致命的毒素不会有丝毫泄露,沾染到其他衣物或皮肤。完成之后,她将这一小包足以致命的证据,紧紧塞入腰间特制的、带有暗扣的隐秘内袋。同时,那枚仍在袖袋中持续发出微弱却令人心悸震动的银铃,被她更深地藏匿起来,紧贴着手腕,那震动如同擂鼓,敲击着她的神经。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房间最阴暗的、烛光难以企及的角落,背靠着冰冷坚硬、带着潮湿气息的墙壁,掌心紧握着那根锋利的、尖端闪烁着寒光的银簪,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实物依靠。她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被提升至极限,耳廓微动,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晚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远处宴厅隐约传来的模糊乐声、秋虫最后的鸣叫……乃至那若有若无、正被夜风快速带走的、极淡的、带着铁锈气的血腥味。
汀兰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圆睁的眼中满是惊恐的泪水,却硬生生没有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生怕给小姐带来任何麻烦。她背靠着门板,娇小的身躯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依旧顽强地履行着小姐的命令,竖起耳朵,用尽全部心力,警惕着门外的任何细微动静,哪怕是风吹动门环的轻响,也让她心惊肉跳。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在烧红的烙铁上煎熬,漫长而充满焦灼。凤九歌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以及那因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次心跳的时间,也许已历经了半生。终于,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与落叶融为一体的触地声,轻得如同幻觉。紧接着,一个压抑着的、带着明显喘息与强忍痛楚的熟悉嗓音,低低地、如同鬼魅般传入:
“小姐,安全了。属下……已处理干净。”
是暗一!他还活着!
凤九歌紧绷如满月弓弦的心神微微一弛,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庆幸,有后怕,但长期处于危机中养成的本能,让她并未立刻放松警惕。她并未开门,而是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夜间最隐秘的私语,清晰地传递出去:“发生了何事?伤势如何?”她需要确认情况,评估风险。
窗外沉默了一瞬,似乎暗一在努力平复紊乱的气息和伤口带来的剧痛,片刻后,他才回应,声音较之前平稳了些,但那份因失职而生的自责与懊恼却难以完全掩盖:“回小姐,方才有一名黑衣歹人,身法诡谲迅捷如夜枭,潜行至窗外,意图通过特制竹管向室内吹入迷烟。属下及时发现并出手拦截,与之交手……此人武功路数刁钻狠辣,招招搏命,且悍不畏死,见无法得手,竟毫不犹豫咬碎口中毒囊自尽,未能留下活口。属下……无能,一时不察,被其临死反扑所伤,左臂被淬毒短刃划破,所幸伤口不深,毒性似乎不强,血呈暗红,已立刻剜去腐肉,并自行封穴止血,暂无大碍。”他刻意轻描淡写了伤势,但“淬毒短刃”和“剜去腐肉”这几个字,已让凤九歌想象到那搏杀的惨烈与凶险。
迷烟?死士?凤九歌眼底寒光凛冽,如同数九寒天悬于檐下的冰棱,刺骨森然。好周密的连环毒计!毒酒不成,便是迷烟!若她方才真饮下那杯酒,此刻怕是已毒发或失态,任人宰割;若她侥幸未饮,被引至此僻静之处,这后续的迷烟便是为她准备的第二道、更为阴险的催命符!一旦中招,昏迷不醒,在这深宅后院,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万劫不复——清誉尽毁,任人摆布,甚至成为要挟凤家或达成某种肮脏交易的筹码!幕后之人,不仅要她死,更要她身败名裂,死得无声无息,价值被榨取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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