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痕的请柬,是由一名身着玄铁轻甲、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亲卫,在天光尚未大亮时,直接递到凤府门房手中的。
那烫金的封面在晨曦微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其上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沙场特有的杀伐之气。
当这封请柬最终由汀兰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捧到凤九歌面前时,她正对镜梳妆,指尖刚刚拈起一枚素银簪子。
请柬入手,是预料之中的沉重与冰凉。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不是来自于纸张,而是来自于北极冰原深处冻结了万年的寒铁,顺着指尖的脉络,一路蜿蜒,直抵她微微悸动的心脏深处。
她甚至能想象出萧无痕写下这些字时,那双隐藏在玄铁面具之后的眼眸,该是何等的冰冷、审视,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终于来了。)
她心知肚明,这所谓的“答谢宴”,不过是裹着糖衣的砒霜,是水面之下汹涌暗流终于掀起的第一个浪头。
这是她之前兵行险着,故意泄露给暗一那份漏洞百出、关于“凤家将谋反”的假情报,所必然引发的连锁反应。
是萧无痕对她这个近期行为突兀、与传闻中大相径庭的凤家嫡女,一次正式的、不容退缩的审视与探究。
往更深处想,这甚至可能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摊牌之局,只待她踏入那龙潭虎穴,便会图穷匕见。
以萧无痕今时今日权倾朝野的地位、手握重兵的权势,以及他前世所展现出的那份果决狠戾与算无遗策,他完全有能力,在她踏入镇北王府那扇森严大门之后,让她“被”完美地答谢,然后彻底、干净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拒绝?
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中闪烁了一瞬,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她不能,更不敢。
在绝对的力量与权势面前,她这个看似尊贵、实则如同无根浮萍般的首辅嫡女,并没有太多周旋与选择的余地。
更何况,在她内心深处,那隐秘的、连她自己都刻意回避的,关于前世那杯毒酒的亏欠,关于那复杂难言、恨意与某种莫名牵引交织的情感,也像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她,迫使她必须去正面迎对那个男人,那个她前世的债主,亦是她今生命运中一个巨大的、无法绕开的变数。
接下来的两日,凤九歌以母亲林婉如病情反复、需日夜诵经祈福为由,将自己彻底封闭在佛堂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谢绝了一切访客与不必要的打扰。
她需要这暴风雨降临前最后的一点宁静,需要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尽可能地充实自己,找到任何可能在她与萧无痕的对峙中,增加一丝胜算或转机的筹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那本被她用绢帕包裹、珍而重之藏于梳妆台暗格深处的《璇玑录》上。
母亲留下的秘密,或许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是夜,万籁俱寂,唯有佛堂内一盏孤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
火苗如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她沉静而凝重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净手焚香,如同进行一场神圣而庄严的仪式,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看似普通的手札。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可能留下烟火气的火折子,而是将空白的书页,极其谨慎地靠近那盏青灯的烛火。
橘黄色的光晕笼罩着书页,温暖的热力缓缓渗透。
渐渐地,如同冰雪在春日下消融,淡褐色、清秀中透着不容忽视风骨的字迹,开始一行行、一页页地悄然浮现,如同沉睡已久的灵魂被悄然唤醒,带着跨越时空的沧桑与智慧。
那笔触,凤九歌依稀能在记忆中勾勒出母亲温柔的模样,却又如此不同,充满了力量与洞悉世事的睿智。
她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鼓动的声音,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梳篦,一字一句地扫过那些逐渐显现的文字。
开篇并非她所期待的家族秘辛或个人传记,而是一些看似支离破碎、实则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星象推演、晦涩卦辞,以及对天地元气流转、人体潜能秘藏的深邃见解。
其视角之独特,论述之精妙,思想之超前,完全颠覆了她对深闺女子的认知,也让她更加确信,母亲林璇玑,绝非凡俗中人!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寻,目光急切地在那些玄奥的文字间搜寻,渴望找到任何可能与自身当前困境相关的线索。
终于,在记载某种罕见天象异变与特殊体质感应的篇章末尾,几行清晰的字迹,如同惊雷般劈入了她的眼帘,让她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几乎冻结!
“……观星见异,荧惑守心,紫气东来三日不绝。余夜观天象,推演命盘,偶有所得。世间有极罕有之体质,名曰‘琉璃魄’。”
“此体质者,多为女子,天生灵窍通透,近乎于道,于星象、占卜、乃至某些玄门失传之秘术,有着异于常人之卓绝天赋与天然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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