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那石破天惊的真相,如同九天玄雷轰击在太和殿的蟠龙金柱上,激起的不是寻常涟漪,而是足以撕裂苍穹、颠覆社稷的万丈波澜。这震荡以皇城为中心,如同瘟疫般不可遏制地向外扩散,席卷了京畿的每一条街巷,渗透了天下的每一寸土地,在每一个听闻此讯的人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难以驱散的阴影。
真相大白后的数个日夜,整个帝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呼吸。往昔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此刻竟安静得能听见风吹动旗幡的猎猎作响,以及巡逻兵士铁甲摩擦发出的冰冷铿锵。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不再是繁华的伴奏,而是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肃杀节奏。沿街的店铺大多关门歇业,民居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百姓透过窗棂缝隙向外窥探,眼中交织着茫然无措、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那不可预测未来的深深惶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尘土、未散尽的硝烟以及某种无形压力的味道,那是旧秩序崩塌、新秩序在血与火中艰难孕育时特有的气息。
皇宫大内,无疑是这场风暴最猛烈、最核心的漩涡。
承启帝李璋——或许此刻,这个年号连同他那个被证明为窃取而来的身份,都已变得无比讽刺——在听闻老宗正李弘泣血喊出“逆贼之后”那四个锥心刺骨的字眼时,他整个人,连同他维系了二十八年的帝王幻梦,便在瞬间彻底崩塌了。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咆哮,没有垂死挣扎的歇斯底里,他只是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魂与支撑的泥塑木雕,瘫软在那张他坐了二十八年的、冰冷而宽大的龙椅里。那双曾经睥睨天下、执掌亿万生灵祸福的帝王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灰与空洞,仿佛所有的光都在那一刻熄灭了。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嗫嚅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报应”二字,声音微弱得如同秋虫最后的悲鸣。侍奉了两朝帝王、鬓发早已斑白的内侍监总管,此刻老泪纵横,带着几名心腹太监,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半搀半抬地,将这位已然魂飞魄散的“太上皇”请下了龙椅,送往深宫一处早已备好的、远离前朝与后宫喧嚣的冷僻宫殿。那里,朱漆剥落,庭草荒芜,将是他用以囚禁自身、了却残生的最终牢笼。一个篡位者血脉的继承者,能在新朝伊始留下性命,已是萧无痕——如今更应称之为新帝——念及那二十八载(纵然是虚假的)父子名分,以及为了迅速稳定朝局、避免更多流血而施予的最大、也是最后的仁慈。
至于二皇子李恒及其赖以作恶的母族(以太后的家族为核心),则远没有这般“幸运”。当他在金殿上被冷水泼醒,面对的已非父皇的庇护,而是宗正令李弘与三司会审官员那如同看待死人般的冰冷目光,以及一条条、一桩桩无可辩驳的铁证。通敌叛国?不,那甚至已不是最致命的。抄检其王府与母族府邸时,搜出的不仅仅是与北戎往来的密信、礼单和尚未转移的巨额赃款,更坐实了他混淆天家血脉、意图以野种篡夺李唐社稷的弥天大罪!那个盘踞朝堂数十年、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庞大家族,在真相被撕开的那一刹那,便如同被抽去了基座的沙塔,轰然倒塌,烟消云散。深居慈宁宫的太后,听闻家族倾覆、亲子罪证确凿,连最后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便直接厥了过去,再未醒来,对外只以“暴毙”二字轻描淡写地掩盖了所有的丑恶与不堪。其家族核心成员,以及那些在朝堂上跳得最欢、依附其作恶多端的党羽,如吏部左侍郎王焕之、兵部侍郎刘莽之流,几乎在顷刻之间,便被萧无痕以雷霆万钧之势控制、投入诏狱。等待他们的,将是国法的严厉审判,是身败名裂,是遗臭万年。一场迅疾而精准的清洗,在萧无痕冷静如冰的掌控下,有条不紊地展开,既彻底铲除了盘踞已久的毒瘤,又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朝局的过度震荡和无辜者的无谓牵连。
朝野上下,所有的官员,无论派系,无论此前立场,都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灵魂地震与信仰崩塌。许多并非二皇子核心党羽、甚至此前对萧无痕这位“镇北王”心存疑虑或敌意的官员,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震惊、茫然失措与无所适从之后,不得不开始艰难地接受这铁一般的现实。传国玉玺那温润而沉重的质感犹在眼前,先帝亲笔密卷上那斑驳却清晰的墨迹无法作伪,老宗正与三公重臣那悲怆而坚定的共同验证更是不容置疑——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不容撼动的事实:萧无痕,才是这李唐江山法统所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拨开重重迷雾、匡扶正统、延续国祚的唯一希望!更何况,他本就是战功彪炳、威震北境、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北王,其能力、其威望,早已在多年的沙场征战与朝堂博弈中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于是,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观望与利弊权衡之后,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或主动或被动地递上表章,言辞恳切地表示拥戴新君,恳请萧无痕顺应天命民心,早日登基,以安定天下,抚慰万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