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打桐花
民国二十三年秋,苏州城的雨缠缠绵绵下了整月。
苏晚晴立在陈宅门前,看朱漆大门上积善人家四个鎏金大字被雨水泡得发暗。她攥紧手里的包袱,杏色旗袍下摆沾了泥点——这是她第三次来陈家,前两次都是随母亲来送节礼,如今却要自己踏进去做陈家四奶奶。
四奶奶,您可算到了。门房老张头弓着背迎出来,手里铜盆盛着热水,老太太等着见您呢。
跨过高门槛时,苏晚晴听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有人在喉咙里压抑地呜咽。正厅里烧着炭盆,却驱不散阴湿的霉味。陈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银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见她进来只抬抬眼皮:坐吧,喝口姜茶暖暖。
茶盏递到手里时,苏晚晴瞥见供桌上的牌位。最中间是先夫陈鸿儒之位,旁边密密麻麻排着陈家历代祖先,可有一格格外显眼——那是块空牌位,红绸布蒙着,边角已经发黑。
那是......她脱口而出。
老太太的手顿了顿,姜茶溅在锦缎椅套上:前儿夜里,西跨院的姨太太走了。
窗外惊雷炸响,苏晚晴看见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雨幕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穿墨绿旗袍的丫鬟捧着铜盆进来,却在跨进门槛时踉跄了一下,盆里的水泼了大半。
春桃,你慌什么?老太太皱眉。
叫春桃的丫鬟脸色惨白,低头绞着帕子:回老太太,奴婢方才去后罩楼取新被面,听见......听见有人唱戏。
正厅瞬间静得能听见炭爆声。苏晚晴注意到老太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陈家早就不兴那些个邪性东西了。老太太突然拔高声音,去把西跨院的门再锁一遍,天亮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夜里,苏晚晴被雨声搅得睡不着。她起身想去倒杯水,刚推开房门,就见廊下的灯笼无风自动。暖黄的光晕里,一个穿水红戏服的身影一闪而过,水袖扫过廊柱,留下道淡红的痕迹。
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只剩湿漉漉的地面。可那股若有若无的脂粉气,混着陈腐的檀香味,直往鼻端钻。
更漏敲过三更时,西跨院方向传来幽幽的唱腔。是《牡丹亭》里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调子走得厉害,像被人掐着脖子在吼。
苏晚晴裹紧被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第二章 空棺锁魂
次日清晨,苏晚晴打着伞往后罩楼去。春桃缩在门房里发抖,说昨夜她亲眼见着西跨院的门开了,有个女人扶着门框往外看,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角还挂着笑。
那门是我亲手锁的!老管家陈伯蹲在小马扎上抽烟,烟锅子明灭间,老太太吩咐过,西跨院自打十年前陈五爷咽气,就再没开过。
苏晚晴想起供桌上那块红绸蒙着的牌位。陈五爷?难道就是那位姨太太的丈夫?
后罩楼的楼梯吱呀作响,她踩着霉味走到三楼,推开通往后园的小门。雨已经停了,青石板上积着水洼,倒映着灰扑扑的天空。
忽然,她听见墙根下有响动。扒开半人高的野蒿,竟看见口红漆小棺材,棺盖上刻着陈柳氏之柩,锁头生了锈,却没完全锈死。
四奶奶!春桃的尖叫从身后传来,老太太让您去前院!
苏晚晴攥着棺盖上的铜环,感觉那锁头在她手里微微发烫。等她赶到前院,只见客厅里站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手里捏着副水晶眼镜,正是陈家长子陈景行。
四妹,他笑得温和,听说你昨夜没睡好?
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晴攥得发白的手,突然变了脸色:你去了后罩楼?
不等她回答,老太太柱着拐杖进来,脸上的皱纹挤成团:景行,带四妹去祠堂上柱香。陈家祖宗不喜不敬之人。
祠堂在正厅后头,檀香浓得呛人。苏晚晴跪在蒲团上,看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烟雾里模糊。忽然,她瞥见最边上那排,有块牌位和她方才见的棺木上名字一样——陈柳氏。
而供桌下,掉着半截褪色的水红戏服。
第三章 戏服索命
夜里起了风,苏晚晴听见西跨院传来敲盆的声音。她壮着胆子摸过去,见门锁被撞开了,门楣上垂着根红绳,绳头系着枚铜钱。
救救我......
风里飘来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晚晴循声绕到院后,看见墙头上搭着件水红戏服,水袖垂下来,正一下下拍打着砖墙。
她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布料,戏服突然动了!水袖如蛇信子般缠上她的手腕,凉意顺着血管往骨头里钻。更可怕的是,她看见戏服上的金线绣着柳含烟三个字。
含烟?她脱口而出。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伯举着煤油灯,脸色比灯油还黄:四奶奶,您在这做什么?
这戏服......
十年前,柳姨太就是穿着它死的。陈伯的灯盏晃了晃,照见他鬓角的汗,说是要给五爷唱《牡丹亭》庆生,可五爷偏要娶填房。她穿着戏服上了吊,尸体在梁上挂了三天,脸都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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