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百九十二年,秋。
沧京城的天牢,一如既往地弥漫着潮湿、腐臭与绝望的气息。厚重的铁门被铜锁牢牢锁住,冰冷的石壁上只有狭小的窗洞,透进一丝微弱而惨淡的光线。
天字一号牢房内,“海鲨”林沧澜正背对着牢门,枯坐在稻草堆上。他曾是东海之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首领,手下船队纵横东南沿海十余年,劫掠商船无数,官府多次围剿均以失败告终。直到三年前,被时任福建水师提督的沈惊鸿设计围困,才最终兵败被俘。
这三年来,林沧澜在天牢中受尽折磨,昔日叱咤风云的锐气早已被消磨殆尽。他的头发花白而凌乱,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污垢,身上的囚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只有那双眼睛,偶尔闪过一丝桀骜不驯的光芒,证明他曾经的身份。
“吱呀——”沉重的牢门被狱卒打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沧澜缓缓转过身,看着门口的狱卒,声音沙哑地问道:“是要处斩了吗?”
为首的狱卒面无表情地说道:“林沧澜,有人要见你。”
他侧身让开,身后走出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儒雅,眼神深邃,正是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苏承志。
苏承志走进牢房,示意狱卒退下,然后关上了牢门。他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林沧澜,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审视与探究。
“林沧澜,”苏承志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今日来,是想问你最后一次。你手下那些残余的海盗,还有你藏匿的那些赃款赃物,到底在什么地方?”
林沧澜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苏大人,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必要隐瞒吗?那些东西,早就随着我的船队一起沉入东海了。至于我的那些兄弟,他们早就散了,或许已经死在了某个角落。”
“你在撒谎!”苏承志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据本官所知,你在被俘前,曾将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和大量金银藏匿在了一个秘密岛屿上。而且,你的副手‘浪里白条’张彪,至今仍在逃,手下还有数百名海盗,继续在东南沿海为非作歹。只要你说出真相,本官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让你在牢中安度晚年。”
林沧澜抬起头,迎上苏承志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被决绝取代。“苏大人,我林沧澜一生纵横海上,快意恩仇。败在沈惊鸿手下,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要我出卖兄弟,泄露秘密,绝无可能!”
苏承志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是否属实。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林沧澜,你这又是何苦?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林沧澜的命,早就交给大海了。”林沧澜闭上眼睛,不再看苏承志,“苏大人,请回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苏承志看着他决绝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最后看了林沧澜一眼,转身离开了牢房。
狱卒再次锁上牢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牢房内,只剩下林沧澜一人。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小块黑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味。
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牵机引”,一种剧毒。三年前被俘时,他就料到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不想死在刑场上,更不想在牢中受尽折磨,他要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将药膏全部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口吐白沫,眼神渐渐涣散。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大海,回到了他率领船队纵横驰骋的日子。
“大海……我的……归宿……”
微弱的呢喃声消散在冰冷的牢房空气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海鲨”林沧澜,最终在天牢的稻草堆上,结束了自己充满传奇与罪恶的一生。
两日后,林沧澜在狱中自杀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沧京城的官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太和殿内,皇帝姜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龙案上,厉声质问道:“一群废物!朕让你们看好一个囚犯,竟然让他在天牢中自杀了!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在殿下的刑部尚书、天牢总管等一干官员,吓得浑身发抖,大气不敢出。
“陛下息怒,”刑部尚书颤颤巍巍地说道,“此事……此事是臣等监管不力,臣罪该万死!只是林沧澜性情顽劣,又早已抱定必死之心,臣等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防不胜防?”姜弘冷笑一声,“天牢是什么地方?是朕关押重犯之地!连一个囚犯的生死都无法掌控,你们还有脸说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苏承志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林沧澜自杀一事,恐怕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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