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啊。”
祁同伟终于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来省厅,也有一段时间了。”
“感觉怎么样?”
程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
原来是问工作上的事。
“报告厅长!”
他立刻大声回答,试图用洪亮的声音掩饰自己的紧张。
“感谢厅长的栽培和信任!”
“省厅的平台更高,视野也更开阔了,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以前接触不到的东西。”
“对我来说,无论在哪个岗位,都是为人民服务!”
这番话,他说得滴水不漏,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标准答案。
祁同伟缓缓转过身。
他坐回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程度。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说得很好。”
祁同伟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程度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看不懂厅长此刻的表情。
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地问道。
“花斑虎。”
“是怎么死的?”
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程度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花斑虎。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得发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为赵瑞龙办过的脏事,一件件,一桩桩,此刻都化作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
他猛然惊醒。
祁同伟把他调到省厅,根本不是什么栽培。
是监视。
是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随时准备捏死的一枚棋子。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
眼前的祁同伟,明明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却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完了。
一步错,步步错。
他把自己,彻底送进了一个死局。
他必须给自己找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理由。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干涩又嘶哑。
“报告厅长。”
“关于花斑虎……”
程度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不敢与祁同伟对视。
他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尖,开始背诵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当时,我是响应市局的号召,带队在辖区内进行治安察访。”
“在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我们发现了花斑虎的踪迹。”
“此人是东南亚入境的通缉犯,穷凶极恶。”
“我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试图劝降。”
“但他拒不配合,而且……而且有很强的攻击倾向。”
“我怀疑他身上携带了重型武器。”
“为了防止他冲出工厂,对周围的群众造成伤害,在警告无效后,我只能……将他当场击毙。”
一口气说完,程度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了。
他低着头,等待着审判。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只有祁同伟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叩、叩、叩,不疾不徐。
每一下都像是砸在程度的心脏上。
祁同伟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他没有喝。
只是把玩着那只温热的紫砂茶杯。
“编的不错。”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有理有据,符合程序。”
“如果写成报告,几乎可以当成教科书式的范本了。”
程度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绝不是夸奖。
祁同伟放下了茶杯,杯底与红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但是,你忽略了一个细节。”
祁同伟站起身,踱步到程度的面前。
他比程度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你知道,一个警察在和歹徒发生枪战,情急之下开枪,子弹会从哪里打进去吗?”
程度的瞳孔骤然收缩。
祁同伟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胸口、腹部比划了一下。
“通常是正面。”
“因为你们在对峙。”
“就算是在追逐中,子弹也大多会击中后背,或者腿部。”
“弹道轨迹,会因为你们双方都在移动,而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散射状态。”
祁同伟的声音顿了顿。
他的手指,缓缓地,移到了程度的头顶。
食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那个动作,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可花斑虎的子弹,是从头顶贯穿下去的。”
“你知道,法医上管这种枪伤叫什么吗?”
祁同伟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
“行刑式枪决。”
程度感觉自己的天灵盖,真的被一颗子弹打穿了。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祁同伟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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