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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回车键被按下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台被魔改过的鏜床。
一秒。
两秒。
五秒。
……
工具机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尊沉默的钢铁雕塑。
“呵。”
杨卫国抱著手臂，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就说嘛，用算盘珠子怎么可能开得动……”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间里响起一阵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蜂鸣。
“嗡——”
那声音来自伺服电机，带著微弱的电流声。
紧接著，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沉重的刀架猛地一动！
“唰！”
它没有缓慢启动的预过程，而是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横移了半米，又“咔”的一声，骤然停止。
整个过程乾脆利落，没有半分晃动和惯性延迟。
这种匪夷所思的启停速度和精准定位，让杨卫国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了。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任何依靠齿轮和丝槓传动的工具机，都不可能做到如此恐怖的瞬时响应。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机械的理解范畴。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隨著林野在终端上输入指令，一块崭新的“龙鳞”合金被固定好，真正的加工开始了。
“滋啦——”
金刚石刀头精准地切入合金表面。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在场所有的老师傅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顛覆了。
刀具的移动，完全不是任何人类能够做出的操作。
它不再是匀速、平稳地推进。时而，它在材料表面进行著轻快而高频的跳跃式切削，將阻力化解於无形；时而，又以一种沉稳到令人髮指的姿態，缓慢而坚定地啃食著坚硬的合金。
而在进入那段最复杂的“神之曲线”时，刀具的尖端，竟然开始以一种人眼无法分辨的、极其微小的高频率震动，来抵消切削时產生的共振和阻力。
那感觉，就像刀具本身拥有了生命和判断力。它不再是冰冷的钢铁，而像一位技艺通神的大师，在用自己的“感觉”去雕琢这件作品。
“我的天……”杨卫国脸上的冷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骇和迷茫。
他死死地盯著那不断变幻著轨跡的刀尖，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他旁边的徒弟，那个平日里最崇拜他的年轻人，此刻正使劲揉著自己的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道：“师傅……这工具机……它好像活了……它在自己思考！”
“不！这不可能是在执行程序！”
那位之前激烈反对的自动化专家，此刻手里拿著秒表和图纸，脸色煞白。他本想记录下工具机的运动轨跡，用来验证自己的“误差理论”，但很快，他就绝望地放弃了。
因为工具机的运动轨跡，与任何一条他所熟知的加工路径规划理论都对不上。那是一种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含著某种更高层级规律的、充满“智慧感”的运动。
他放下手里的秒表，声音颤抖地对身边的钱老总师说：“钱老总……它不是在死板地执行程序！”
“它是通过力矩传感器，实时感知切削阻力的变化，然后由『启明星』在百万分之一秒內，解算出最佳的进刀角度和速度！”
“它……它不是在加工！”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它是在创作！”
“创作”这个词，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时间，在所有人的震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加工，持续了一天一夜。
整个车间灯火通明，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的人，包括那些白髮苍苍的老专家，和以杨卫国为首的老师傅们，都怀著一种近乎敬畏的心情，安静地，完整地，注视著这场由钢铁与代码共同演绎的、前所未有的加工过程。
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歷史。
当最后一个切削动作完成，刀具自动归位，伺服电机的嗡鸣声缓缓停止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个还带著切削液余温，静静躺在卡盘上的零件上。
林野从终端前站起身，平静地走上前。
在万眾瞩目之下，他拿起一块乾净的布，擦乾了零件表面的切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