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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独家记忆作者温情佳作合集(共5册) > 第187章 朦朧树色隱昭阳(2)

第187章 朦朧树色隱昭阳(2)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一见齐先生就变得能说了,和我在一起就老是这样,难道我真没有齐先生討人喜欢?”

子瑾依然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搪塞过去。

“上次听齐先生说你居然可以贏他了,那也跟我下下好不好?”夏月也没听他是否答应,一面说一面就去取来棋盘与棋盒,一一摆好,又使唤著弟弟將屋子里的灯尽数点上。

刚坐下才落几子,夏月盯著子瑾,突然眨了眨眼睛道:“现在想想照虹的话也不无道理。”她指的便是照虹那句两个人相像的话。

子瑾的手原本搁在紫藤盒子里,轻轻地触著那些琉璃棋子光滑的表面。听到夏月的这番话,有些许复杂的神色在柔和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垂下头去,淡淡道:“我哪里比得过先生。”他不善言谈,一旦多说便要停顿片刻,想一想继续道,“月儿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先生下棋的情景。”

夏月將手中的一枚黑子放到唇边:“怎么不记得。”

那是爹爹第一次將齐安请到家中来,恳请他把子瑾收入门下的事情。

她与娘一回家,绕过园子的时候,就见到爹爹与一个青年坐在凉亭中对弈。青年大约双十年纪,脸上的青涩很难使人相信他就是名噪东域的第一才子——齐安。

不过一切疑惑却於他在青石棋盘上落子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挺直的背,坚定的眼神,还有拈子落下的那种优雅且自信的姿態,一瞬间她觉得心静了下来。

再看恭敬地侧立於棋局旁的子瑾,与自己一样。

如此一个面容平淡的男子,举手投足却让人又觉得他那么好看。

子瑾拨弄了一下盒中的棋子,“哗啦”一声。

“后来先生知我不能闻声,便起身拿起纸笔写了一句话问我。”

“什么话?”

夏月略微吃惊,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想来大概是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何为天下之道?”子瑾答。

夏月“嗤”地笑了:“这么老古板的问题怎么问到一个孩子身上了。”

却不知子瑾是否注意到夏月的这番话,他將指上的棋子落在桌上,再不言语。

风小了,隨之传来的是雨落在屋顶瓦片上的响声,先是有节奏的清脆叮咚,渐渐地雨点越来越密,变成了一种轰鸣。

他嗅到湿润的气息:“下雨了?”

“是啊。”

子瑾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春天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喜悦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夏月撑著下巴有些犯困了:“刚才你怎么知道我会捉弄你的?”

他自然没有听见,於是夏月蒙住一盏灯的灯罩,顿时光线暗了一些,他疑惑地转过身来,看著夏月。她放开灯罩子又把话重复了一次,子瑾闻言微笑道:“这家里,除了你还有谁,而且你身上有……”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夏月周围的灯点得亮极了,適才他在灯下没有发现,如今从这边的暗处看去,夏月只穿了件贴身的纱衣,烛光透过来,照得里面的身段若隱若现。

“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味儿?”夏月抬起袖子嗅了嗅。

她这一抬手,让胸部曲线更加明显。

子瑾脸上一红,別过脸去:“怎么衣服都不穿好就跑出来了。”

“我这不是著急吗?”夏月说著站起来,准备回屋子去取。

子瑾道:“你坐著,我去取。”说著端了盏灯就大步出屋,那种速度几乎是夺门而出。

半晌之后他才拿著衣裳回来。

彼时,夏月已经伏在桌案上睡著了。任凭这般也不是办法,子瑾只好將她抱起来,轻轻搁在床上,掖好被子。转身看到棋盘上的黑白子早被她方才的睡姿弄得七零八落,偶尔还有一些被拂落到地上。他俯身拾起来,一粒一粒地放回盒子里,隨即又在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回桌边。

一清早閔老爷便让荷香来找俩人过去,说是一个名医正好路过锦洛,於是叫府里的楚仲领姐弟俩去求医。

那个叫作刘昰的老头子,一手诊脉一手捻著下巴上所剩不多的几根鬍鬚,半天才问:“这耳疾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吧?”

“对,公子九岁的时候害了风寒,高烧过后就听不见了。”楚仲在旁边頷首道。

“九岁?难怪还能把话说得像那么回事,不过也费了不少心思吧。”刘昰继续捻鬍子点头。

“还亏得我家夫人和老爷有耐心,费尽心力。”楚仲回答。

刘老头子不悦地看了楚仲一眼,吹鬍子訕訕道:“是你诊病还是他诊病,让他自己答,不行吗?”

楚仲脸色猛然涨得通红,尷尬地朝子瑾看去。

夏月抿著嘴,强忍住笑意:“你这老大夫,好刁钻,谁答还不是一样。给你瞧了半天了,就一句话,能治还是不能?”

刘昰斜著眼睛瞅著夏月,板起面孔道:“我看你这丫头才更刁钻。这么多年的病根哪能一下子就说清楚的。这病……能治也不能治。”

夏月立刻升起了一些希望,急忙问道:“怎么说?”

“意思就是老夫治不了。但是老夫有位师叔,他精通银针刺穴之道,对於这位公子的疾病用针灸最为恰当。而且我曾经见他治癒过此类病症。不过……”

“不过什么?无论他老人家收的诊金多贵,地方多远,都可以请。”夏月急道。

“这不是远近贵贱的问题。我师叔姓李,单名一个季字。若是姑娘在帝京的话,怕是早就听说过他的名號了。他与我仕途不同,出身官宦,如今已经是御前太医院的院判了。若是你们请得动他就是能治了。”

闻言之后,三人都没有说话。

须臾听到楚仲著实地嘆了口气。

宫里的御医怎么会有机会给他们治病,更何况——

夏月心中那盏重燃著微微光亮的灯,陡然熄灭了。

下雨了。

这种天气她是最爱赖床的。

又是锦洛清晨的声音。

卖豆腐的小贩喊著押韵的吆喝,还有后院石磨的响动,秋雨打在瓦片上叮叮噹噹的……

她在梦里隱隱还能听见。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喜欢这些声音的。

在敬宗皇帝的永庆年间,那些年因为一些士族的反对废了科考。父亲寒窗苦读数年却没多大用处,后来却机缘巧合到了先储府上做门客,又被举荐到沧荒为官,在沧荒结识了母亲。在她记事以后父亲才调回帝京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

隨著父亲几度漂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在帝京,因为母亲娘家行商,总是被人看不起,和其他人连往来都极少。所以她討厌帝京,討厌那些市侩的人言和狡黠的嘴脸。

以至於得知父亲突然辞官要去锦洛的时候,心中万分雀跃。

哪知在锦洛依然格格不入。

她努力学会的锦洛方言会带著明显的帝京口音,时不时地引来对方诧异的目光。

淡然縹緲的水乡景色看多了,又怀念起帝京的风景来。

那气势磅礴、直耸云霄的苍茫山脉。

那冷冽且漫天飞雪的严冬。

那辉煌至极、奢华无比的街巷酒楼。

还有就是大海。

父亲曾在过年封衙的那几日带她去看了处於京畿之东的尾閭仙海。

冬天北方的海是灰暗的,凌厉的惊涛拍打著墨色的礁石。

相互撞击,万年不屈。

而锦洛的水,锦洛的湖,还有这里的人,都像是在狭小的水槽里徘徊,永远无法体会到大海的磅礴和刚强。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帝京也会有那样的男子,像尾閭海,刚毅伟岸,桀驁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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