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西槐巷的青石板上,像千军万马踏城而来。
老笔站在巷口,肩头扛着七盏纸灯,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流进衣领,冷得刺骨。
他身后,“静笺会”的人举着伞,脚步迟疑。
他们本以为今夜是来铲除“污染”——那些在墙缝里低语、扰乱人心的声音,可老笔却一反常态,带着灯来了。
“老师?”有人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您不是说……这些声音是乱纪之音?是不该存在的回响?”
老笔没答话,只是缓步向前,将第一盏灯挂在西槐巷3号那面斑驳的墙上。
纸罩被雨水打湿了一角,火苗却顽强地亮了起来,映出墙上七个字的轮廓:“别怕黑。”
风一吹,灯晃了晃,火光轻颤,仿佛回应。
第二盏灯挂在书院门拐角,第三盏在回民街油烟熏黑的砖壁旁。
每一盏灯下,都有一句声笺静静浮现,如沉睡多年的信笺被唤醒。
当第七盏灯悬于朱雀门老井边时,整条巷子像是被点亮了一条隐秘的脉络。
“您到底想干什么?”静笺会的成员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里带着惊惧。
老笔站在雨中,望着七点微光连成一线,忽然低声道:“若真话藏在回声里,那灯,就得照着听。”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听猛地抬起头。
她蜷在窗边,耳机早已摘下,耳鸣的轰鸣仍在颅内震荡,可就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她听见了——比以往更清晰的声音,从墙里传来,温柔而坚定:
“这次,换我听你。”
她瞳孔骤缩,手指死死抠住窗框。
“有人在回应!”她失声喊出,声音被雷声吞没一半,“不是单向传递!他们在听!有人真的在听!”
她扑到墙边,耳朵紧贴冰冷砖面,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她记住了这句话,用指甲在手臂上刻下痕迹——她不能再依赖记忆,她怕哪天也像雁子一样,忘了自己为何而听。
与此同时,李咖啡正跪坐在老井边,手中捧着一只粗陶壶。
那是从老酒馆地窖最深处取出的最后一瓶“未调对的特调”。
酒液浑浊,沉淀着多年未曾融合的情绪,是他无数次试图为雁子调出“满意味道”却失败的残渣。
标签早已褪色,只依稀可见一行小字:“给雁子,第413次尝试。”
他不再哼歌。
也不再摇壶。
他只是将陶壶轻轻贴在井边那面布满锈线的墙上,指尖微微发抖。
然后,他闭上眼,低声说:“雁子,这次我来写。”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裂空的闪电,直贯地底。
刹那间,声波顺着锈线逆流而上,如同以情为引、以心为墨,在城市血脉中写下最后一封信。
七面墙同时震颤,锈线泛起幽蓝微光,新字逐一浮现:
“我听见了。”
“我记住了。”
“别走。”
三个句子,七次心跳的距离。
远在档案室通宵整理资料的阿墨猛然抬头,盯着手机传来的照片,指尖颤抖。
他研究笔迹多年,一眼认出——那起笔的弧度,像极了调酒时摇壶的惯性;收尾那一顿,又似书写者突然顿悟了什么,力道沉得近乎悲壮。
“这不是字……”他喃喃,“这是情绪的拓印。”
而在记忆河的尽头,一片混沌之中,雁子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记得母亲的脸,也不记得社区值班室窗外那棵老槐树何时开花。
她的意识像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可就在那一刻,她听见了。
那个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熟悉的笨拙与执着,顺着锈线,穿越千层砖瓦,抵达她最后的知觉。
是咖啡。
她笑了。
笑得那样轻,那样暖,仿佛终于等到了那杯迟迟未温的咖啡。
她抬起手,指尖已无血可流,便咬破舌尖,让最后一丝意识化作声笺,织入锈线。
一字一顿,拼出:
“听的人,成了灯。”
字成刹那,她身影如雾消散,融入城墙肌理,再不见踪影。
唯有那根锈线,仍在墙缝中缓缓流淌,泛着微弱蓝光,像一条永不干涸的脉搏。
雨渐歇。
灯未熄。
七点微光静静守着古城一角,照亮那些曾无人倾听的告白。
而井边,李咖啡仍坐着,陶壶空了,唇边无声。
他没有离开。
也没有动作。
只是望着那面墙,仿佛还在等一句回应。
远处,小听披着湿透的外套冲出家门,脚步急促地奔向井边。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去。
只知道,醒来时,耳鸣竟消失了。
她只听见风,和风中一丝极轻的低语——
(待续)清晨的光像一缕薄纱,轻轻覆在西槐巷湿漉漉的石板上。
昨夜暴雨如注,今晨却静得出奇,连风都放慢了脚步。
小听睁开眼时,世界变了。
她猛地坐起,手指下意识摸向耳廓——那持续多年的耳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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