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城墙时,李咖啡的手机在床头柜震了三下。
他迷迷糊糊摸起来,屏幕上是雁子发来的定位——终南山第三坑的坐标,后面跟着个带露水的山茶花表情。
醒了?雁子的声音从浴室飘出来,她正对着镜子系登山绳,发梢还滴着水。
李咖啡支起身子,看她在晨光里的侧影:三年前那个举着指南针骂他路痴的姑娘,此刻绳结系得又快又稳,后颈沾着的水珠却和当年一样,亮得晃眼。
第三坑的石头该长新苔了。她转身时扔来件冲锋衣,袖口还带着洗衣液的皂香,你上次说要拍我站在石头上的样子,今天补。
李咖啡接过衣服,突然想起昨夜槐树下,她翻出老照片时眼睛里的星子。
那照片他当然记得——他举着相机偷拍,她举着指南针皱眉,风掀起她的马尾,刚好扫过镜头。
那时候他总笑她像台人形记录仪,连他每句没兑现的承诺都记得分毫不差。
可现在她递来的登山包侧袋里,装着他去年忘在社区办公室的钥匙扣,还有半盒没拆封的润喉糖——他总说调酒师不需要这东西,她却偷偷收着,像收着什么比记忆更重要的宝贝。
山风卷着松涛撞进山坳时,李咖啡的登山靴先磕到了那块标志性的青岩。
石头果然覆了层新苔,绿得发颤,像新生的槐芽。
雁子蹲在石头旁,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个牛皮信封,封口处的火漆印裂了道细缝,是他去年亲手盖的。
这封信,我在工坊抽屉里锁了三百二十八天。她指尖抚过信封上自己的字迹,以前总怕忘了你说过的话,所以写下来;后来怕记住的全是争吵,所以没寄。她抬头看他,晨光穿过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现在我才明白,记住不是为了困住谁。她把信塞进他掌心,你说替我保管,现在,还你。
李咖啡的指尖在信封上顿了顿。
那是他说过的话——去年暴雨夜,两人在老酒馆吵得摔了调酒杯,他夺门而出前吼了句你记着吧,记到你嫌烦为止,结果第二天在社区门口被她截住,塞来这封信和一句我替你保管,等你不怕看的时候。
此刻信封边角磨得发毛,像被反复摸过的旧书页。
他刚要开口,雁子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顺着她的目光,他看见自己西装内袋露出半截信笺——是他藏了半个月的新信,纸角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
我写好了,但没敢给你。他喉结动了动,把信抽出来时指节发紧,现在,换我埋一次。
雁子的睫毛颤了颤。
她接过信的动作轻得像接片雪花,拆封时却带着股狠劲——他太了解她这副模样,当年她替独居老人整理医疗记录时,也是这样,要把每个字都刻进骨头里。
雁子,我不是回来求你原谅的。她念出声,声音发颤,我是回来告诉你——我不再想调出你的情绪了。
我想让你尝到我的笨拙、我的害怕、我的舍不得。
你记性好,那就帮我记住:每次我想逃,你都该踹我一脚。
山风突然大了些,卷走最后一个字。
李咖啡看着她眼尾慢慢漫上的水光,喉间发紧:这算什么情书?她吸了吸鼻子,偏头笑他,可眼泪还是掉在信纸上,晕开团模糊糊的蓝。
这是共生协议。他蹲下来和她平视,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以前我总用特调当盾牌,觉得调得出别人的情绪,就能躲进自己的壳里。
可你让我明白......他顿了顿,指腹蹭过她手背,躲着的人,连自己的情绪都尝不到。
叮——
金属碰撞声惊得两人抬头。
老灯扛着工具包站在几步外,手里的铁铲正敲着石墩,灯帽下的眼睛笑成两道缝:又埋秘密?
这坑快成许愿池了。他晃了晃铲子走过来,鞋跟在石头上磕出清脆的响,用这个,别用手抠,土硬。
李咖啡接过铲子时,远处传来相机快门声。
小年举着微单从树后钻出来,冲锋衣口袋里插着《巷志》记录本,发梢沾着松针:得拍下来,载入《巷志》——双生槐续命记他调整着镜头角度,忽然压低声音:吴妈让我捎话,说茶要凉了。
话音刚落,吴妈的声音就裹着枣香飘过来:凉了再热,难不成还能凉过你们这对小冤家?她端着青瓷茶盏从山道转出来,蓝布围裙兜着包桂花糖,喝口暖的,别光顾着埋。她把茶盏塞给雁子,余光瞥见石墩上摊开的信纸,没多问,只伸手替雁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次啊,信别写太满。她的拇指擦过雁子眼角的泪,留点空白,给以后填。
雁子捧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吴妈的茶还是老味道,红枣煮得绵软,姜味刚好压过苦涩。
她转头看李咖啡,他正用铲子松着土,晨光里的侧影比三年前更结实些,可耳尖还是红的——和当年第一次给她调特调时一模一样。
等等。她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李咖啡抬头,见她摘下颈间的银色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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