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时咖啡未温 第27章 我不累，但我记住了

小周发了段视频，配文：老酒馆最后一场无名酒会，第9号酒端出来时，全场都静了。

视频里，李咖啡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调酒壶在指尖转出银弧。

他没像往常那样看客人的眼睛，只是垂着眼，将龙舌兰、接骨木糖浆和一小滴橙花精油依次倒入摇酒壶。

冰块碰撞声像极了终南山石涧的流水，她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爬山时，他就是用这种声音盖过她的唠叨。

这杯叫。他将酒液滤入透明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在吧台灯下泛着暖光，不是为了让谁开心或难过，只是......对自己说句实话。

小周的话外音带着鼻音：像一个人终于对自己说了真话。

镜头扫过全场，客人举着酒杯的手都悬在半空，连常来的醉汉都红了眼眶。

李咖啡转身从酒柜顶层取下一只旧保温壶——是她上个月落在酒馆的那只，壶身还留着她用马克笔写的雁子专属，字迹被擦过，却仍有淡淡的痕迹。

马姨问还等她来吗？视频切到马姨的近景，老人的手搭在李咖啡胳膊上，那丫头总说凉咖啡难喝，你这壶......

不等了。李咖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异常清晰，我调的酒，终于不是为了让她记住，而是为了让我自己，能放下。

酒液注入保温壶的瞬间，孟雁子的手机烫得几乎握不住。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晚风卷着城墙根的槐花香灌进领口，后巷的青石板被夕阳染成蜜色。

酒馆后门挂着的铜铃还在晃，那只旧保温壶就搁在台阶上，壶身残留着李咖啡掌心的温度。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壶柄的刹那，眼泪砸在青石板上。

拧开壶盖，凉透的酒气混着橙花的甜香涌出来，竟比热的时候多了丝清冽。

她没喝，只是把壶抱在怀里，像抱着那年冬天李咖啡硬塞给她的暖手宝——他说凉了我再热，可后来，他连热的机会都没给过。

深夜的朱雀门城墙风大，孟雁子的围巾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时间显示23:57。

通讯录里李咖啡的名字在夜色里发着幽光，她盯着那个备注看了三分钟，终于按下拨号键。

第一声铃响：城墙砖缝里的野薄荷被风掀起，凉意在鼻尖炸开。

第二声铃响：远处老酒馆的招牌灯忽明忽暗，像有人在窗口张望。

第三声铃响：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没再打，只是打开录音功能，对着风轻声说：我删了所有记录，可我还是记得你。

不是因为过目不忘，是因为......我试过忘记，但心不肯。

录音结束时，手机在掌心震了震——是李咖啡发来的消息？

她慌忙点开，却是一条系统通知：您有1条未接来电。

酒馆里，李咖啡的手机静静躺在吧台上，屏幕亮着，显示未接来电：孟雁子。

他正用软布擦拭最后一只玻璃杯，动作慢得像在和时间拔河。

擦完后，他将杯子轻轻放在靠窗的位置——那是孟雁子每次来都坐的位置。

要看看语音吗？马姨端着最后一盘下酒花生从后厨出来，目光扫过手机，说不定......

不用了。李咖啡打断她，转身走向酒窖。

地窖门在身后合上时，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两只保温壶：一只是孟雁子还回来的，壶身蹭着他调时溅的酒渍；另一只是他留着的，里面装着第一次为她调的凉咖啡，早已经彻底冷透。

老陈的军用水壶合上，在城墙根的长椅上坐直身子。

他望着城墙上那个单薄的影子，又转头看向酒馆里熄灭的灯，轻声叹了句：她终于肯说了，可他已经不听了。

凌晨两点五十分，孟雁子仍蹲在朱雀门城墙根下。

风小了些，野薄荷的香气漫上来。

她摸出手机，录音界面还停在那条未删的语音，显示时长0分58秒。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在空荡的城墙上撞出回音。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又听了一遍自己的录音。

末了，轻轻说了句：要是天亮前，你能听见就好了。

城墙砖缝里的野薄荷在夜色中轻轻摇晃，像在应和什么。

凌晨三点零七分，孟雁子的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

她蹲在城墙根下的姿势已经僵了，指腹还压着录音界面那个红色圆点，屏幕蓝光在脸上割出一道冷白的痕。

群消息提示音炸响时，她差点把手机摔进砖缝——是小周的定位，终南荒地的坐标像根针戳进视网膜，附带的照片里浓烟裹着火星直窜天，把古槐的影子烧得歪歪扭扭。

姐！

终南荒地起火了，靠近明代古槐！消息气泡还在往上跳，小周的语音紧接着挤进来，带着哭腔的喘息，我刚查卫星地图，火头往西边散户区窜了！

孟雁子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城砖上的钝痛都没知觉，满脑子都是终南荒地的地形图——消防栓在西南角第三棵松树下，地下管网直径十五公分，周边散户区住着王姨、张叔、刘奶奶，王姨左腿装过假肢，张叔有哮喘，刘奶奶耳聋......这些信息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录像带，在她脑子里转得嗡嗡响。

启动三级应急，我先去现场！她边跑边拨街道办电话，风灌进领口，把围巾抽得拍在下巴上。

这是她第一次没翻笔记本，那些数据像刻在骨髓里的纹路，顺着血液往四肢涌。

她跑过回民街时，老酒馆的灯还黑着，可她没停——火场等不了。

李咖啡是被烟雾报警器惊醒的。

他正蜷在酒窖的旧藤椅上，怀里还抱着那只装凉咖啡的保温壶。

报警器尖锐的嗡鸣刺破黑暗时，他差点把壶砸在墙上。

抬头的瞬间，窗外红光刺得他眯起眼——终南山方向的天烧红了半边，像有人把晚霞揉碎了撒进夜空。

他骂了一句，把保温壶往藤椅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