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纪元：千秋劫 第313章 云长之问

林煜那关于“唯我独尊”与“审判异己”的咆哮，如同撞向冰山的怒涛，未能撼动冰山分毫，反而激起了冰山深处那最核心、最偏执、也最痛苦的执念回响。

关羽那原本如同法则般冰冷的面容，在听到林煜将他与曹操、吕布并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扭曲了一下。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被触及最根本禁忌的、深入骨髓的排斥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他绝不能容许自身秉持的“义”，与那些他毕生鄙夷的“不义”之徒，有任何本质上的混淆！

“住口！”关羽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尖锐的冷厉，他周身的墨色龙影咆哮着，暗红劫火如同他的情绪般剧烈跃动，“关某之道，岂是曹孟德之权谋、吕奉先之反复可比？！此二者，皆为私欲！而关某之‘义’，乃是天道！是亘古不移之理！”

他手中的墨色偃月刀不再遥遥指向，而是刀锋微转，锁定了林煜的气息。那【义绝之域】的压迫感骤然凝聚，如同千万根无形的针，死死钉住了林煜的魂灵，逼迫他直面那最核心的拷问。

“林煜！”关羽的丹凤眼中，那苍白的火焰燃烧得近乎刺目，他死死盯着林煜，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擂鼓，敲击在领域规则之上，也敲击在林煜的心头：

“关某不同尔等诡辩！只问尔一句——”

“若你兄长相托，寄予身家性命，赋予疆土重任，嘱你‘永镇于此，不可有失’……”

“你可会……如关某一般……”

“誓死不负？！”

“轰——！”

随着这直指本心的质问发出，他周身的劫火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轰然暴涨！暗红色的火焰几乎将他大半个身躯都吞没，那墨色龙影在火中翻腾，发出愉悦而痛苦的嘶鸣！这质问，不仅仅是在问林煜，更是在这无尽的痛苦与背叛中，关羽对自身信念最极致的重申与扞卫！每一次问出，都让那劫火与他的执念捆绑得更深，燃烧得更加炽烈！

第一问落下，无形的领域力量便化作重压，狠狠挤压着林煜的意志，强迫他回答！

林煜只觉得灵魂仿佛被放在了两座大山之间碾压，他必须回答，无法回避！他猛地一咬牙，【虓狂】战意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低吼：

“若兄长信我，我自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不够！”关羽厉声打断，刀锋上的劫火窜起三尺之高，“非是‘竭尽全力’，而是‘誓死’！非是‘万死’，而是‘不负’！纵使身陷重围，纵使众叛亲离，纵使……援军望断，亦要坚守承诺，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焚尽最后一缕魂！此乃‘誓死不负’！你可能做到？！”

第二问，如同带着血丝的獠牙，狠狠撕咬着林煜承诺中的“弹性”！

林煜在领域的压迫下，额头青筋暴起，他仿佛看到了麦城雪夜中关羽那孤绝的身影，他嘶声道：“若能守住，自然坚守到底！若事不可为……”

“没有‘若’！”关羽的声音如同霹雳，炸响在林煜的识海，“承诺之中，岂容‘若’字？！事不可为，便可背弃乎？！此便是不忠不义之始！关某再问你，若明知必死，明知坚守亦是城破人亡，你可还会为了那一句承诺，坦然赴死，以身殉义？！”

第三问，已然将局面推至了最极端、最不容转圜的绝境！劫火随着这极致化的执念，燃烧得几乎要脱离关羽的控制，那墨色龙影的咆哮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疯狂的意味！

“我……”林煜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信念在这绝对化的拷问面前剧烈颤抖。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让他为了一个明知毫无意义的“承诺”，在必死之局中毫无价值地牺牲，他无法轻易说出那个“会”字！这违背了他对“价值”和“责任”的理解！

他的犹豫，在这【义绝之域】中，如同黑夜中的明灯般显眼！

“嗡！嗡！嗡！”

数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无形刀罡，瞬间自虚空中诞生，从不同角度斩向林煜的灵魂！这些刀罡并非因为他的“不义”念头，而是直接针对他此刻对“绝对承诺”产生的……迟疑！

“呃！”林煜狂吼一声，血色长戈舞动如轮，【虓狂】战意燃烧到极致，硬生生将那几道刀罡劈碎！但他自己也踉跄后退，灵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气息一阵紊乱。

关羽看着在领域中挣扎、无法给出绝对肯定答案的林煜，那冰冷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类似于“果然如此”的、带着无尽失望与某种病态“印证”了的情绪。

“看吧……”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洞悉了人性“弱点”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嘴角似有些上扬“这便是尔等与关某之别。”

“尔等心中，总有权衡，总有‘若’字，总有……退路。”

“而关某心中，唯有‘誓死不负’，别无他选！”

“正因如此，关某方能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也正因如此……关某方会困守麦城，直至……力竭被擒！”

他的话语，将辉煌与败亡，都归结于这同一种绝对化的信念！并将林煜的迟疑，视作了这信念纯粹性的反面印证！这逻辑，已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却也是致命的闭环！劫火在这闭环中，燃烧得更加欢畅，那墨色龙影几乎要与关羽的身躯融为一体！

他再次举起了墨色的偃月刀，刀锋直指林煜，那苍白的龙目与燃烧的劫火，共同构成了最终的审判焦点：

“林煜，这最后一问……”

“非是问你，而是告你……”

“这，便是关某的答案。”

“这，亦是关某的……道。”

“尔等……永远无法理解的道。”

“因为尔等心中……缺了那‘誓死不负’的……绝对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