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纪元：千秋劫 第230章 消失的绿洲

远处的沙丘之上，又一片幻影浮现，那是波斯商队与蒙古骑兵的诡异共存。天空之中，一道细微的、漆黑的裂痕一闪而逝，仿佛世界的伤疤。

博望侯的执念，已化为凿向时空根基的利刃。而守火人的新征程，就在这片即将分崩离析的天地间，悄然展开。

根据碑使提供的、已严重扭曲的时空坐标，林煜与禽滑素朝着第一个明确的“崩塌点”行进。越是靠近，周遭环境的异常就越是明显。戈壁滩上开始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残留物：半截嵌在沙土里的现代汽车轮胎，旁边却散落着锈蚀的汉五铢钱；一片枯死的胡杨林中，挂着几缕明显属于近代欧洲军服的布条，在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空间如同被打满补丁的破旧帐篷，处处透着风，历史的碎片如同沙砾，从这些“补丁”的缝隙中不断泄漏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嗡鸣，不是声音，而是空间本身不堪重负的呻吟。林煜体内【孤家寡人】的业债，在这种无处不在的紊乱环境下，似乎被放大了。他下意识地与并肩而行的禽滑素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尽管理智告诉他禽滑素是值得信赖的同伴，但灵魂深处却不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保持距离，情感是负累，信任是弱点。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析禽滑素每一个动作的可能意图，这种无休止的内心审视让他倍感疲惫，眼神也愈发冰冷。

禽滑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没有点破，只是默默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既不至于让他感到被冒犯，又能在他可能因时空紊乱出现意外时及时出手。她手中的机关罗盘已经彻底失灵，只能依靠对能量流动的直觉和对碑使残留坐标的推算来引路。

“就在前面了。”禽滑素停下脚步，指着前方。

那是一片巨大的、不自然的凹陷地带。根据碑使提供的、属于“正常”时间线的地图标记，这里应该是一片水草丰茂、被称为“星泉”的绿洲，是往来商队重要的补给点。然而此刻，映入他们眼帘的，只有一片绝对的“空无”。

不是沙漠，不是戈壁，而是一种仿佛被彻底“抹去”的虚无。巨大的碗状凹陷深不见底，其中没有沙子，没有岩石，只有一片不断翻滚、扭曲的混沌色彩——那是纯粹时空乱流的具象化。乱流边缘，空间像破碎的镜面般翘曲、碎裂，细小的时空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不断剥落，又被中央的混沌漩涡吞噬。偶尔，会有一些光怪陆离的影像在乱流中一闪而过：可能是某个未知星球的诡异地貌，可能是一场古代战争的残酷瞬间，甚至是一段毫无意义的、扭曲的几何线条，随即又被搅碎、湮灭。

这里听不到任何声音，连风声到了这片区域边缘都仿佛被吸走了，只有那股源自世界根基被破坏而产生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感。

“绿洲……被彻底‘凿空’了。”禽滑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仅仅是恐惧，更有一种面对纯粹“消失”现象时的本能震撼。“不是毁灭，是存在本身被从这个坐标上……抹除了。”

林煜凝视着那片混沌的乱流，右眼的计数器数值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攀升。他尝试将灵觉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区域。

刹那间，一股极其强烈、充满矛盾意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方面是无比强烈的“探索”意志，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窥探所有未知、打破所有屏障的渴望。他仿佛能感受到张骞手持节杖，面对茫茫大漠、巍巍雪山时，那种想要踏平一切险阻、将整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磅礴气魄。这股意志中，带着开拓者的勇毅与不屈。

但与之交织、甚至缠绕在一起的，是另一种更加危险的气息——“抹除”。这并非有意识的破坏，而是那种极端“探索”意志所带来的必然副产品。为了“打通”，为了“连接”，一切阻碍“通途”的存在，无论是高山、大河、沙漠，还是……这片绿洲所代表的“界限”与“阻隔”，都在其意志下被无情地“凿穿”、“抹平”。探索的尽头，竟是对“差异性”和“隔离性”本身的否定与清除！

这两种气息——勇毅的探索与霸道的抹除——如同螺旋般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片时空崩塌点的核心本质。张骞的执念，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开拓，而是演变成了一种要将万千世界、古往今来，都强行纳入一条“绝对通途”的疯狂行为！

“感受到吗？”林煜收回灵觉，脸色有些发白，不仅仅是因为时空乱流的冲击，更是因为那执念中蕴含的、足以令任何清醒者胆寒的意味，“他不仅想打通西域……他想打通的，是所有的一切。时间、空间……在他眼中，都只是需要被踏平的‘障碍’。”

禽滑素凝重地点头：“必须阻止他。否则，不止是西域，整个历史的脉络，所有时空的稳定性，都会被他这种‘凿空’行为彻底摧毁。当所有壁垒都不复存在，万物归于一条‘通途’时，也就意味着……一切的终结。”

她尝试向那片乱流投出一枚刻画着稳定符文的机关探针。探针刚进入乱流边缘，就如同水滴落入沸腾的油锅，瞬间被扭曲、拉长，然后“噗”的一声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流，消散无踪。

“常规手段完全无效。”禽滑素得出结论，“这里的时空法则已经崩溃了。要对付他，恐怕……不能再遵循我们熟悉的任何规则。”

林煜默然。他看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感受着其中张骞那矛盾而疯狂的执念，又体会着自身灵魂深处那新增的、名为【孤家寡人】的冰冷隔阂。

前路，仿佛也如同这片消失的绿洲一般，充满了未知与崩塌的危险。而他们，必须在这片规则的废墟上，找到面对那位“凿空行者”的方法。

远处的时空乱流，依旧无声地翻滚着，像是一个不断扩大的伤口，嘲笑着所有试图定义“界限”的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