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纪元：千秋劫 第171章 林煜的叩问·力之穷尽

百步之距，如同天堑，却又近在咫尺。领域核心处能量的狂乱对流，撕扯着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项羽佝偻的身影在痛苦与毁灭的意志间剧烈摇摆，左眼的悔恨与右眼的暴戾进行着肉眼可见的残酷拉锯。

林煜心知，这是唯一的机会，是虞姬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稍纵即逝的窗口。他必须穿透这混乱的能量风暴，将最后的诘问，如同利剑般，直刺项羽那摇摇欲坠的灵魂本源！

“禽姑娘，助我稳住前路！”林煜低喝，双手间那团汇聚了百家业债与史实共鸣的能量光球愈发璀璨，散发出沉重而悲悯的历史气息。

禽滑素毫不犹豫，将剩余的所有机关符牌尽数祭出。符牌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定海神针般，在她精妙的操控下，嵌入周围狂暴的能量流中，短暂地、艰难地撑开了一条极不稳定的、指向项羽的通道！符牌在苍白火焰的灼烧下迅速变得黯淡、开裂，但她眼神坚定，毫不在意这些珍贵机关的损耗。

林煜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条随时可能崩溃的通道。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节点上，承载着万千亡魂的叹息。他周身的守火人光罩剧烈波动，但他前进的步伐却异常稳定。

他终于站定在了距离项羽不足十步之处！这个距离，已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矛盾，能看到项羽左眼中倒映的、属于“人”的滔天痛苦，也能看到右眼“鬼瞳”中那不甘蛰伏、疯狂反扑的毁灭烈焰。

“项羽！”

林煜的声音不再高亢，而是变得低沉、肃穆，仿佛带着整个历史的重量。他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将双手间的能量光球缓缓托起。

光球之中，景象变幻——不再是纯粹的能量，而是开始流淌出清晰的、浓缩的、蕴含着强烈情感与因果的画面！这是林煜作为守火人，作为历史系高材生，所能发动的、最深层次的——史实共鸣！

第一幕：鸿门宴。画面中，刘邦谦卑惶恐，范增举玦急切，项伯舞剑掩护……而项羽，高坐主位，脸上是那被“不屑”与“扭曲信义”蒙蔽的、放虎归山的决断！那放走的，是何等的隐患！

“若当时，听亚父一言，何来今日荥阳之困，垓下之围？！”林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敲打着时空。

项羽的左眼猛地收缩，身体一颤，右眼的苍白火焰也随之剧烈晃动。鸿门宴，是他骄傲之下第一个重大失误的烙印！

第二幕：新安坑降。二十万秦卒绝望的眼神，泥土掩埋生命的沉闷，冲天而起的怨戾之气！画面中，项羽那冷酷决绝的背影！

“二十万降卒，非是战死，而是坑杀！此等酷烈，失尽天下人心，寒了关中父老之望！你可曾听过，他们夜半的哀嚎？！”

领域的苍白火焰仿佛被无形的怨念冲击，发出嗤嗤声响，暂时黯淡了几分。项羽的左眼流露出剧烈的挣扎，那是对自身暴行的、被强行唤醒的惊悸。

第三幕：齐地屠城。焚烧的城邑，哭泣的百姓，化为焦土的生机……以及项羽那在毁灭中，眼中初现的、常燃的苍白火苗！

“以力服人，非心服也！屠刀可毁城，可能换来真心归附？你焚烧的，是城池，更是你未来统治的根基！”

画面中那些无辜者的惨状，与此刻领域中不死火灵的疯狂相互映照，形成残酷的讽刺。项羽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左眼的泪水混合着血丝流下。

第四幕：分封诸侯。全凭喜恶，制造不公，田荣、彭越等人脸上那压抑的怨恨与不甘！

“赏罚不公，何以服众？你以为凭借个人武勇与威慑，便可让天下英雄俯首帖耳？你看不见那些裂痕，它们如今已化为撕裂你霸业的利刃！”

第五幕：范增离去。亚父那佝偻、绝望的背影，以及项羽那盛怒之下、未加挽留的冷酷！

“亚父呕心沥血，辅佐你叔侄二人，最终换来的，是你猜忌的目光，是‘请骸骨归’的悲凉！自断股肱，谁还能在你歧路之时，发出逆耳忠言？！”

范增的身影，如同最后一把钥匙，狠狠撬开了项羽心防最深处的愧疚与悔恨。他整个人的气势都萎靡了一瞬。

最后一幕：虞姬自刎。那决绝的剑光，那喷洒的、驱散苍白火焰的炽热鲜血，那缓缓倒下的、承载了他所有柔情与温暖的倩影！

“而现在！连最后珍视你、爱慕你，试图以生命唤醒你的虞姬，也因你这无止境的征伐与毁灭，血染黄沙！项羽！你告诉我！！”

林煜的声音在此刻攀升至顶点，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领域所有的混乱嘶鸣。他托举的能量光球轰然扩散，将所有这些史实画面、所有这些因他骄傲、猜忌、酷烈而导致的悲剧后果，如同洪流般，狠狠贯入项羽的意识深处！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着那双在痛苦与暴戾中挣扎的异色瞳孔，发出了最终的、直指核心的叩问：

“你凭借这身惊世武力，横扫**，踏平强秦，堪称千古无二！”

“然，力可平天下，然可能安天下否？！”

“你的力，可能让诸侯真心臣服？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可能让忠臣良将不离不弃？可能让挚爱之人……免于死于你亲手造就的炼狱？！”

“当力量成为唯一的依仗，当骄傲蒙蔽了所有的双眼，当你将这苍生视为草芥，将这天下视为你个人意志的玩物时，你可曾想过——”

“力，终有穷尽之时！而人心向背，方是江山永固之基！你穷尽毕生之力，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是这焚尽一切的苍白火焰？是这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是这……连最爱之人都无法保护的……绝对力量吗？！”

“回答我！项羽！！！”

最后一声质问，如同九天雷霆，伴随着史实洪流的冲击，伴随着虞姬鲜血带来的灼痛，狠狠地、彻底地撞入了项羽那已然千疮百孔的灵魂！

“噗——！”

项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液竟也带着一丝诡异的苍白！他周身的能量彻底失控，左眼中的痛苦与悔恨如同海啸般爆发，几乎要将那“烛龙鬼瞳”的光芒彻底淹没！他抱着头颅，发出了不再是咆哮，而是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充满了无尽迷茫与痛苦的哀鸣！

“我……我……啊——！！！”

【烛龙鬼瞳·焚天】领域，随着他这声充满了人性挣扎的哀鸣，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天地将倾的崩裂之声！天空中的巨大鬼瞳虚影，裂痕蔓延至极致，光芒骤暗！

力的穷尽，非在武勇的衰减，而在其道路的尽头，只剩下了毁灭与虚无。

林煜的叩问，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将霸王一生功过、尤其是那被力量与骄傲引向的悲剧深渊，清晰地、残酷地，映照在了他自己的眼前。

这一刻，力之霸者，终于直面了他那以力证道之路的……尽头，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