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纪元：千秋劫 第133章 咸阳异变

当时空的波动渐渐平息，林煜、禽滑素与碑使三人，已立足于一片陌生的土地。脚下是坚硬平整的驰道，宽阔得超乎想象，足以容纳数十辆战车并排疾驰。道路两旁，是整齐划一、如同用尺规丈量后建造的里坊围墙，清一色的青灰砖石，连屋檐的弧度都几乎完全一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新夯泥土的腥气、金属的冷锈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意念被强行约束后产生的压抑感。

“这里就是……咸阳？”禽滑素微微蹙眉，她作为墨家传人，对秩序有着本能的追求，但眼前这片天地所呈现的“秩序”，却让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这并非墨家所倡导的基于“兼爱”与“公义”的秩序，而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气的、仿佛将万物都视为零件的绝对整齐。

林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右眼，那枚被植入的“劫火计数器”，正传来一阵阵轻微却持续的灼热与刺痛，视野边缘甚至开始浮现出极其淡薄的、游丝般的苍白流光。他的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跳动着，不仅仅是源于对这座帝都历史地位的认知，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警示——这里的“偏差”，与他之前经历过的孙武、墨子、荆轲都截然不同。那不是某个英雄个体的理念扭曲，而是……整个空间，整个庞大的帝都，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场域所笼罩，所同化。

“注意警戒。”碑使冰冷的声音响起，它那非人的感知系统显然也捕捉到了异常，“检测到高浓度‘法则性扭曲’力场，覆盖范围……极广。核心源强度，超越以往任何记录。此方天地的物理规则与生命活动，均受到深度干预。”

他们沿着驰道向前走去。越靠近咸阳城核心区域，那种令人窒息的秩序感便愈发强烈。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马穿行，却诡异的安静。没有商贩高声的叫卖，没有孩童嬉戏的吵闹，甚至听不到寻常市井应有的、各种声音混杂而成的“生活气息”。所有人的行动都显得高效而……精准。行人靠右行走，步伐大小近乎一致；车马在规定车道内行驶，速度稳定，遇到交叉路口时会严格按照某种看不见的信号（并非红绿灯，而更像是某种内在的指令）进行避让或通行，没有丝毫混乱。他们的脸上大多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专注而空洞，仿佛在执行着某种预设好的程序。偶尔有人交谈，也是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平缓，用词简洁到近乎刻板，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他们……还活着吗？”禽滑素看着一个挑着担子的农夫，那农夫即使担子沉重，步伐也依旧保持着一种怪异的稳定频率，不由地低声问道。

“生命体征存在。”碑使回答，“但个体意志活性被压制到极低水平。其行为模式高度符合‘秦律’及衍生社会规范，近乎……条件反射。”

林煜尝试与一个在街边休息的老者搭话，询问去往市集的方向。老者抬起头，眼神浑浊，反应迟缓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精确地报出了路径、距离以及需要注意的几个路口转向规则，仿佛在背诵条文。当林煜试图多问一些关于咸阳生活的问题时，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茫然，随即摇了摇头，重复道：“守法安居，莫问闲事。”便不再理会他们。

这不是冷漠，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力量从根本上限制了“好奇心”与“冗余交流”的能力。

林煜抬起头，望向天空。此时正值白昼，天色却并非明亮的蔚蓝，而是一种略显沉郁的灰白色。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灰白的天幕之上，他凭借被强化过的视觉和“史实共鸣”的感应，隐约看到了无数细密、透明、如同水印般浮动的光影——那是文字的痕迹！是秦篆！它们如同庞大的、覆盖了整个天穹的隐形卷轴，缓缓流转，时隐时现。那些文字，他依稀能辨认出一些片段：“……勿敢……”、“……弃市……”、“……族……”、“……以古非今者……”——尽是秦律之中的严苛条款！

这些法则的条文，竟然以这种近乎实质的形式，显化并笼罩着整个帝都！它们不仅仅是写在竹简上、刻在石碑上的文字，而是真正成为了这片天空下，无所不在的、活着的规则！

“天空……那些是……”禽滑素也注意到了异常，她的机关术感知让她对能量形态尤为敏感，“是律法……它们像是活的一样，在呼吸，在监视……”

碑使的镜面身躯上，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滚动：“确认。环境中的‘劫火’能量形态发生根本性变化。已与本地时空的底层规则，尤其是社会契约类规则高度融合，并产生领域性外显效应。该领域正在持续性地对所有进入者施加认知与行为层面的‘规范化’压力。”

正说着，一队巡逻的秦军锐士从街角转出。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铠甲，步伐铿锵一致，如同一人。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们的眼神，冰冷、锐利，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温度，仿佛他们本身就是律法的延伸，是行走的刑罚工具。他们的目光扫过林煜三人，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似乎在评估他们是否“符合规范”。那种目光，让久经战阵的禽滑素都感到脊背发凉。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领域的核心，或者找到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变量’。”林煜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不适，低声道。他感觉到，右眼的刺痛感在靠近城市中心方向时明显增强。这座帝都，已然成为了“律令龙帝”嬴政那扭曲意志的庞大躯壳。每一块砖石，每一条律令，每一个被规则化的市民，都是这躯壳的一部分。

咸阳，这座本该充满帝国活力与**的巅峰之城，如今却像一座运行精密的、巨大无比的牢笼。秩序井然，却窒息灵魂。

而他们，这三个来自不同时空的“变量”，已然踏入了这牢笼的最深处。一场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直面整个扭曲规则体系的战斗，即将在这片被法则阴影笼罩的帝都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