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个柳林镇,镇上有两个齐名的木匠,一个叫方守正,一个叫圆通。
方守正这人,就像他的姓,做事方方正正,一丝不苟。他做的家具,清一色直线直角,连个弧度都少见。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规矩不能乱,方枘就得配方凿!”
圆通则截然相反,他做的家具全是曲线圆弧,连桌子腿都得带点弯儿。他的口头禅是:“天底下哪有真直的东西?圆枘圆凿才是顺应自然!”
两人铺子对门开着,互相看不顺眼。方守正说圆通的家具“歪门邪道”,圆通说方守正的家具“死板呆滞”。镇上人买家具,得先想好是要“方货”还是“圆货”。
这天,镇上首富赵员外要为女儿置办嫁妆,特地请二人过府。
赵员外捋着胡须道:“二位师傅,小女出嫁,我想订做一套十二件的卧房家具。不过嘛...”他顿了顿,“我既要方的稳重,又要圆的灵动,你们谁能做出让我满意的家具,这五十两银子的工钱就归谁。”
方守正和圆通对视一眼,空气中火花四溅。
“员外放心,方的稳重,我自有妙法。”方守正拱手道。
“圆的灵动,我最为拿手。”圆通不甘示弱。
赵员外点点头:“不过有个条件,这家具得用我珍藏的紫檀木料,只够做一套。所以你们得合作完成。”
这话一出,方守正和圆通同时变了脸色。
“员外,这...”方守正刚要反对,赵员外摆摆手打断:“就这么定了,两个月后我来验货。”说完便端茶送客。
回到工坊,二人对着那堆珍贵的紫檀木料发了愁。
“圆师傅,既然员外要求,咱们就分工明确。”方守正板着脸道,“床、衣柜、书桌这些大件,我来做方的;梳妆台、镜架、屏风这些,你来做圆的。”
圆通撇撇嘴:“成,但得约法三章,你做你的方,我做我的圆,互不干涉。”
头半个月,二人各做各的,倒也相安无事。问题出在床的设计上。
这拔步床结构复杂,方守正做好了方方正正的床架,却发现需要榫卯连接床头雕花板。他照例做了方榫头,可圆通负责的雕花板上的榫眼,却是圆的!
“圆师傅!”方守正拿着雕花板找到圆通,“你这榫眼怎么是圆的?我这方榫头怎么插得进去?”
圆通不紧不慢地说:“方师傅,这雕花板曲线优美,自然要配圆榫眼。你那方榫头太过死板,改圆了不就行了?”
“岂有此理!”方守正胡子都气歪了,“方枘圆凿,如何能入?这是基本道理你不懂吗?”
“什么方枘圆凿,分明是你不知变通!”圆通反唇相讥。
二人争执不下,最后只好各自让步:方守正勉强把榫头削去四角,做成八角形;圆通也不情愿地把圆榫眼修出几个角。这么一来,榫头榫眼总算能勉强接上,但结合处缝隙明显,松松垮垮。
同样的问题接踵而至。方守正做的方桌,圆通偏要配个圆桌腿;圆通做的圆镜框,方守正非要加个方底座。二人你改我的,我改你的,好好的紫檀木料被折腾得够呛。
一个月后,家具做得七七八八,但组合起来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天深夜,方守正独自在工坊对着那套歪斜的家具发愁,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开门一看,是镇上的老更夫李伯。
“方师傅,这么晚还不休息?”李伯笑道,“哟,这就是给赵员外做的家具?”他走进工坊,绕着家具走了一圈,眉头越皱越紧。
“恕我直言,这家具怎么这么...别扭呢?”
方守正叹口气,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伯听罢哈哈大笑:“你们啊,就像这榫头和榫眼,各执一端,能不别扭吗?”他拿起一个方榫头和一个圆榫眼,“其实啊,方的有方的妙,圆的有圆的好,何必非要对方按自己的方式来?”
方守正怔住了,看着那些不成对的榫卯,若有所思。
同一时间,圆通在自家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到河边散步,正好遇见捕夜鱼回来的渔夫李叔。
李叔见他愁眉不展,问明缘由后笑道:“圆师傅,你看我这渔船,有直桅,有弯帆,有方舱,有圆舵,各自形状不同,但配合起来才能捕鱼啊。要是全都一个样,这船早就沉了!”
圆通望着那条在月光下随波轻摇的小船,恍然有所悟。
第二天一早,二人不约而同提前来到工坊。看着对方疲惫的神情,都猜到对方昨夜也没睡好。
“圆师傅...”方守正先开口,“我昨晚想了想,你那圆榫眼,其实在受力方面,确实比方榫眼更不容易开裂。”
圆通一愣,随即道:“方师傅这么说,我倒也要承认,你那方榫头在连接稳定性上,确实比圆榫头牢固。”
二人相视片刻,突然一起笑了起来——这是他们合作以来第一次真诚的笑声。
“咱们重做吧!”方守正突然道。
“可是时间只剩半个月了,而且木料...”圆通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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