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拉奏一次吗?”
风吹动着安室透的裤管,布料上的褶皱被一次次揉乱又抚平,如同某些无法定型的往事。
他看向真田羽叶,微微勾唇,提出这个请求。
平淡的语气。并非有多急切多期盼。
可是那紫灰色眼眸,绽露出的一瞬沉静与哀悯,像暮色中突然滑落的星。
“安室先生也有想要来祭拜,不能忘却,却又不可言说之人。”真田羽叶道。
“不,我没有什么永怀于心、不可言说之人。”安室透说。
风似乎更冷了些,吹得远处的松柏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过来,只是为了结束一个生命,就像你之前无意撞见的那样。”
他故意放狠话,吓唬真田羽叶。
少女闻言,随即却笑了。
“这样啊。”
她的眼神并不躲闪,笔直地看着他,仍亮得令人惊奇,“安室先生,祝你武运昌盛。”
真田羽叶的祝福出乎意料,带着虔诚的郑重。安室透沉默了刹那。
“难道你不觉得我是个坏人吗?这样的祝福,给我这样的人真的好吗?”
安室透总能从她身上看见好友温柔的影子。面对真田羽叶,他失控了太多次。
每多靠近她一步,就会把她多拖进一分危险,远离才是对她的保护。可每次看到她眼底那份不含杂质的纯然,他又忍不住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
甚至想把那些压在心底的沉重,悄悄泄露出一丝半缕。
这种矛盾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沉重。
“我相信安室先生。”真田羽叶简单道。
因为你是在黑暗中潜行的英雄。
后半句真田羽叶没有说出。她不清楚周围是否还有黑衣人的眼线,她不敢冒险。
【“我相信你。”】
好友苍白的面容,与眼前少女澄澈的眼眸倏地重叠,又猛地碎裂。
——相信我?你什么都不了解,怎么敢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怎么敢用这般天真的信任,来赌你的性命?
伏藏黑暗太久,压制已久的暴戾因子,在此刻,几乎要冲破安室透的理智。
安室透想抓住少女单薄的肩膀,想对着她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倾泻出所有的阴暗和不堪,让她看清楚,她所“相信”的,究竟是个怎样满手鲜血的存在。
但他不能。
所以他只是沉默。
手指钻进风衣口袋,死死攥住了枪柄,收紧了一分。泄露出一丝“杀气”。
“你这般天真地相信一个身处黑暗之人,是会丢掉性命的。”安室透恢复如常,英俊的脸上挂回了游刃有余、玩世不恭的淡淡笑容。
“哦。”真田羽叶毫不在意。
哦?这算什么。安室透恨铁不成钢——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危险性。
然而,少女的思维却以他无法预料的方式跳跃着。
“安室先生,”真田羽叶抬起眼,清凌凌地看向他,带着一种求解的认真,“你说过,动物死后,身上会产生很多细菌,所以你不愿触碰。”
她继续推导下去。
“那么,如果你真的令我丢掉了性命,也会因为嫌弃细菌,而不愿触碰我,不亲手埋葬我吗?”
真田羽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顺着安室透的思路延伸了下去——如果“安室透”导致了她的死亡,她的尸体倒在他面前,他却因为“洁癖”,而任由她曝露于灾祸现场,这在她看来,似乎不太公平。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剥开层层伪装,内核是她潜意识里,深知绝不会伤害她的霓虹公安“降谷零”。
所以,真田羽叶并不感到害怕。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见安室透不说话,她往前稍稍凑近了一点,陈述起一个极具说服力的条件。
“我很爱干净的。”
真田羽叶强调,“每天都洗澡,衣服也勤换。受伤了会立刻处理包扎,绝不会让伤口变得难看或滋生细菌。”
她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如何让他完全信服,补充道:“吃的也很注意,不会碰那些容易弄得狼狈的食物。所以,就算到了最后一刻……嗯,我应该也不至于会有多脏。”
“所以,”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却蕴藏着执拗的恳求,“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能不能……别嫌弃?至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话语并未停止,向着更深远的方向滑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来祭拜我。”
“当然,如果某一天,是你在某场战斗中不幸去世,我也会一直记得你。每年都会给你烧纸,送去你需要的东西……直到我死去。”
真田羽叶说得又软又坚定,软在语气里的孩子气和不切实际,坚定在眼底的笃定。
安室透彻底愣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梗塞,“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胡话。”
真田羽叶笑,“我只是说如果呀。安室先生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如果死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你,如同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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