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外已然不再是原本的水道,而是换了一处极高大的瀑布。
路宁抬头看去,却见瀑流自百仞危崖倾坠而下,如银河决堤、雪浪排空,水势撞着岩峦,轰然作响,声若雷霆裂帛,激扬回荡、经久不息。
那水流泼泼洒洒,溅起的水珠化作蒙蒙雨雾,从下望去,只能见到白茫茫一片。
但是以路宁的目力,却能隐约见着瀑布顶端有人影活动,正自将一根根青竹投入水中,顺着瀑流隐没,显然便是暗湖之中那些青竹的源头。
再看那些人影,一个个奇形怪状,身上妖气根本不曾遮掩,显然此处也是整座阵势的其中一个阵眼,故此才有这些妖孽聚集。
而且从此地瀑布中蕴含的阵法力量与四周隐约可以察觉的布置来看,这处阵眼比起暗湖来更加重要数倍,很有可能便是整座大阵的核心阵眼之一。
骤然闯入此等重地,路宁心下凛然,趁着尚未被人发现,连忙念了个口诀,暂时将身形隐住,同时悄无声息地御起剑光,小心翼翼飞至瀑布上方,寻了一处巨石嶙峋的隐蔽之所藏好身形,方才将神识如丝般悄然探出。
原来瀑布顶上这些人影却是十余个小妖,此刻正围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之前忙忙碌碌。
他们虽然能变化人形,道行却都只在天妖第二变上下,因此被充作苦力,两个身穿灰袍、看似头目之人正指挥他们将许多尸体分拣,完整的便丢入青竹,攒够一根就抛入瀑布一根。
而那些残缺严重的尸身,又或者短肢残臂、半截身躯之类,以及许多畜类、禽鸟、蛇虫、鱼介等腐烂发臭的尸体,便被小妖们胡乱扔进一口大鼎之中。
此鼎明显是仿造虎妖洞府血河殿前的铁精大鼎所铸,只是材质远不如铁精,乃是用极厚重的赤铜打造,体型比铁精大鼎更大数倍,内中锻得许多符箓,正不住把这些东西炼化为一鼎血汁,咕嘟冒泡,望去直如传说中幽冥地府的血池地狱,令人作呕。
“想必这东西炼化到最后,便是铁精大鼎中的生灵精血了……”
路宁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这些生灵都是死于洪灾,但尸体被人如此亵渎,化为妖魔修行的资粮,还是令他心中十分不喜。
生死虽有命、物竞亦天择,但路宁还是很看不上这等肮脏的修行手段,此非关道魔之见,亦非鄙薄妖魔急功近利,实则是此举全然缺乏对万物之灵最基本的敬畏与尊重。
“这生灵精血极能助长血河大阵的威力,想必也能助长此处赤津公布置的阵法之威,须得将此处这些尸身毁去,再把这口大鼎连同血汁也一并消灭才是。”
路宁一面在心中暗忖,一面细细去看那些妖魔,琢磨该如何出手。
十来个天妖第二变的小妖无足轻重,剑光一扫尽可荡灭,但两个灰袍的头目却不能小觑,他们俩竟然不是妖怪,而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不但是人,修的还不是魔道,当然也不是正宗的道门,而是旁门左道,类似当年路宁在南屏山中访友时撞见的三辰派中人。
这二人身上血气隐隐、冤孽缠身,又在此处监督小妖,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修为倒比三辰派的几个破烂高明一些,两人都有通达诸窍的境界,只是尚未周身窍穴圆满,真气凝练也不足,勉强算是与路宁处于同一境界。
然而路宁忌惮的并不是他们的修为,而是二人灰袍深处隐带血色宝光,与阵法之力呼吸相应,气机十分诡异。
故此他依着所知猜测,只怕两人身上都带了阵法之力凝结之宝,能借用阵势的部分威能,发挥极大妙用。
两个四境初步的左道,再加上两件能借用阵势的特殊法宝,这等战力比起两个江月娘来也不逊色,绝不是路宁随手便能打发的角色。
“还是得想个法子,先以雷霆手段除去其中一人,余下的一个加上这些小妖,就好对付了。”
路宁于石后屏息凝神,先将神识收束如针,细细探查这两个灰袍左道的动向位置,发现其中一人正背对着自己所处的这堆石头,站在赤练铜鼎旁掐诀念咒,控制鼎中血汁的炼制。
另一人则在尸堆旁不停来回踱步,不时踢一脚动作迟缓的小妖,他脚力甚重,那些小妖被他踢的龇牙咧嘴,却是敢怒不敢言。
“先解决背对我的这个左道。”
路宁默默在心中算计了片刻,方才定下主意,当下取出丹朱剑丸托在掌中,然后深吸一口气,周身真气鼓荡,猛然一指头点在了丹朱剑丸之上。
只听得剑丸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嗡鸣,倏忽间化作白光腾跃,却被瀑布震耳欲聋的轰鸣掩盖了所有异响。
路宁用手再一指,这道剑光已然借着水雾掩护,宛如游鱼一般滑出石头缝隙,绕到了另外一个方位上,方自电射而出,目标却不是背对路宁那人,而是正在督促小妖干活的灰袍左道。
此人乃是邪道有名的散修之一,名曰血手判官安行袭,与另外一个左道丧门神周守并称平湖双恶,原本隐于附近一处湖心小岛潜修,虽然也作恶不少,却从来不在沐阳郡附近犯案,故此凡人多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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