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闪烁着幽绿色灵能的金属利爪,无声无息地刺向瓦莱里乌斯的后心。
致命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属于战士的、对死亡的本能预警。
他甚至来不及转身。
时间,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仿佛被拉扯得无比缓慢而粘稠。
他那台用帝国法典武装起来的、冰冷而精密的大脑,在即将停摆的最后刹那,疯狂地运转着,进行着最后一次自我审视。
他的一生,如同跑马灯般在意识中闪过。
童年时在政委学院背诵法条的枯燥午后。第一次戴上大檐帽时的庄严宣誓。第一次在战场上处决懦夫时,溅在脸上的温热血点。四十年如一日,他将自己锻造成了一柄帝国的法锤,坚硬、冰冷、绝不妥协。
他无愧于帝国。
他无愧于帝皇。
他无愧于自己胸前那枚代表着无上权威的骷髅鹰徽。
唯一的遗憾……
瓦莱里乌斯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个黑发的身影。
未能探明此异端的真相,未能将其威胁等级与力量本质记录在案,未能为审判庭的最终裁决提供第一手情报……
「有愧于……职责。」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贯穿胸膛的、符合逻辑的终结。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世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捏碎干枯树枝的“咔嚓”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瓦莱里乌斯猛地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扭过头。
他看到了此生最无法理解,也最颠覆认知的一幕。
那个被他定义为“A级威胁灵能实体”的黑发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她那身黑色的长袍,在这污秽不堪的地下空腔里,依然纤尘不染,仿佛与周围的肮脏隔绝在两个世界。
她仅仅是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纤细、优美得如同神明最完美造物的手。
就是这只手,此刻正轻描淡写地,握住了那只足以撕裂坦克的、狰狞可怖的恶魔利爪。
恶魔宿主那幽绿色的火焰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的困惑与恐惧。它爪上那足以腐蚀钢铁、扭曲现实的混沌能量,在接触到纪璇那白皙手掌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废纸,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升起,便被彻底、干净地湮灭了。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再次响起。
纪璇的手腕,只是随意地、向内微微一拧。
那根由恶魔骨骼与冰冷合金构成的、坚不可摧的手臂,便如同麻花般被硬生生折断。
她松开手,仿佛是嫌弃碰到了什么脏东西,随意地向前一挥。
那具两米多高、融合了机械与血肉的庞大身躯,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垃圾袋,被她轻飘飘地甩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抛物线,“咚”地一声砸在远处的祭坛上,激起一片骸骨与尘埃。
整个地下空腔,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残存的、还能思考的生物,无论是痛苦呻吟的星界军士兵,还是潜伏在阴影中的邪教徒,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忘记了战斗,忘记了呼吸。
瓦莱里乌斯跪在那里,身体僵硬如石。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甲壳甲,冰冷地贴着他的后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层护甲之上,还残留着那个女人手掌的余温。
那是一种……保护的温度。
一个“异端”,保护了一名帝国的政委。
这个事实,像一柄无形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进了他用信仰构筑了四十年的世界,将那坚不可摧的壁垒,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纪璇转过身,她那双纯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鄙夷或炫耀。
那眼神,平静得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瓦莱里乌斯即将崩塌的灵魂之上。
“政委。”
“你的命,也属于帝国法典的一部分吗?”
这句话,不带任何疑问或嘲讽的语气,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让他难以承受。
属于吗?
他的职责,是执行法典。
他的权力,是裁决生死。
他无数次用那本厚重的法典,宣判他人的死亡,来维护帝国的秩序。
可现在,他自己的生命,却被一个完全游离于法典之外的、他口中的“异端”,从法典都无法阻止的死亡中,强行夺了回来。
这是一种……亏欠。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的情绪。
他一生都在要求别人为帝国付出,自己也随时准备为帝国牺牲。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欠”别人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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