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璇走向那黑洞洞的矿井入口。
她没有下达任何命令,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但她身后的战场,却因她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而瞬间活了过来。
那些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灵魂与**都被神迹重塑的星界军士兵们,几乎是出于一种野兽般的本能,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捡起武器,不再是为了执行冰冷的帝国法条,而是为了守护眼前这唯一、真实的神。
队列在沉默中迅速重组。
最精锐的老兵自动走在了最前方,组成锋利的矛头。侧翼被经验丰富的射手们占据,他们端着激光枪,警惕地扫视着矿洞两侧可能存在的任何威胁。
一支临时的、却燃烧着狂热信仰的护卫队,在短短十几秒内便已成型。他们紧紧跟随着纪璇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沉重,仿佛是在参与一场神圣的巡行。
福格瑞米娅那身姿挺拔的剪影,始终保持在纪璇左后方一步的距离。她那件淡紫色的丝质长裙在矿区污浊的空气中,依然纤尘不染。她手握剑柄,紫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松懈,如同最忠诚、最高傲、也最致命的守护骑士,随时准备为她的女神斩断一切荆棘。
泰拉妮娅的小手,则紧紧攥住了纪璇黑袍的一角。
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微微仰着,灿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对矿洞深处那股不祥气息的恐惧与厌恶。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排斥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玷污着她最纯净的感知。只有紧紧抓住纪璇,她才能感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
于是,所有人都动了。
女神、骑士、帝皇、以及狂热的凡人军团。
他们组成了一股洪流,毫不犹豫地,向着那散发着腐朽与亵渎气息的深渊入口涌去。
只有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
瓦莱里乌斯。
他就那样跪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的、布满裂痕的雕像。
他的身后,是刚刚结束的、尸山血海的战场。
他的前方,是那支正在离他远去的、由“异端”率领的、本应由他指挥的军队。
他被抛下了。
被他曾经的下属,被他用生命去扞卫的职责,也仿佛被这个正在急剧变化的世界,彻底抛弃在了身后。
是返回地表,联络星区总部,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
还是……跟进去?
他的大脑,那台曾经冰冷而精密的、用帝国法典武装起来的机器,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混乱高速运转着,几乎要因为过载而熔毁。
「职责……」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尖叫。
「《帝国步兵战术手册》,第三卷,第七章,第十二条:任何政委在遭遇未经授权的强大灵能实体时,首要职责是评估其威胁等级,并立刻上报最高军事指挥部,等待审判庭或阿斯塔特战团的介入!」
这是他用四十年生命烙印在骨髓里的铁则。
他应该立刻离开,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将那个女人的存在,一字不差地,编写成一份最高优先级的加密报告,发送给远在星区首府的审判庭要塞。
这是唯一正确的,符合帝国法律的选择。
「可是……报告什么?」
另一个声音,一个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幽幽地反问。
报告一个神秘的女人,凭空出现,弹指间挡住了整个连队的齐射?
报告她的同伴,用一把剑,在一次呼吸的时间里,屠戮了数百名武装邪教徒?
报告她洒下了一场光雨,让死者复生,断肢重长,净化了整片被混沌污染的大地?
瓦莱里乌斯可以想象得到那份报告递交上去后的结果。
最好的情况,他会被当成一个在战场上精神失常的疯子,被剥夺一切职务,送进疗养院度过余生。
最坏的情况,他会被当成异端的同情者,甚至是被腐化的堕落者,在审判庭的地牢里,被某个戴着兜帽的审判官用各种仪器撬开脑袋,验证他灵魂的纯洁度。
无论哪一种,他都将失去他作为一名政委的全部意义。
他将成为一个笑话。
不。
他不能接受。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
那里,曾经被邪教徒利爪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已经光洁如新,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那股温暖的、充满了生命力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他的神经末梢。
那不是混沌。
他用尽最后的理智,对自己重复着这个结论。
混沌的力量,他见过。他亲手处决过被混沌腐化的人。那种力量充满了扭曲、疯狂、亵渎与痛苦。
而她的力量……
瓦莱里乌斯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士兵们被治愈后,那一张张混杂着泪水与狂喜的脸。
那是一种……希望。
一种纯粹到让他这个早已心如死灰的人,都感到灵魂战栗的希望。
「万一……万一她是帝皇派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最危险的异端思想,刚一冒头,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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