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图拉丝平静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代表着“美学”的、第一次向“逻辑”低头的蓝图。
福格瑞米娅将自己蜷缩在房间最远的角落,那把为了彰显艺术感而设计的座椅,此刻成了她最后的壁垒。她将脸埋在臂弯里,一头月光般的银色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留给佩图拉丝一个拒绝交流的、紧绷的背影。
设计室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有两种声音在交替回响。
福格瑞米娅灵能画板上那代表着休眠状态的、柔和的呼吸灯光效。
以及佩图拉丝工作台上,那冰蓝色的全息投影因为海量数据运算而发出的、细微的电流声。
佩图拉丝没有立刻开始修改。
她只是将那张华丽的、充满了失败曲线的设计图,与自己那张由无数直线和方块构成的、冰冷的结构图,并列放置在半空中。
左边,是感性的、流动的、充满了生命张力的艺术。
右边,是理性的、静止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逻辑。
它们就像是两个来自不同宇宙的造物,彼此之间充满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佩图拉丝的视线在两张图纸间来回移动,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她的大脑,那座由纯粹逻辑构筑的心智宫殿,正在进行一项前所未有的运算。
解析“美”的结构。
这比计算一颗恒星的引力塌陷还要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角落里的福格瑞米娅,终于还是忍不住,从臂弯里悄悄抬起头,透过银色发丝的缝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佩图拉丝的动静。
那个小小的、穿着哥特黑裙的身影,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正在思考的雕像。
她要做什么?
直接将自己的心血之作,用那些丑陋的直线和方块进行粗暴的切割与重组吗?
一想到那种可能,福格瑞米娅的指尖就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终于,佩图拉丝动了。
她的手指在空中划过,动作精准而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福格瑞米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佩图拉丝并没有去碰那张结构图。
她只是调出了福格瑞米娅那张设计图的底层参数,开始在那些代表着曲线弧度、材料配比、能量节点分布的原始数据上,进行着外科手术般精准的修改。
福格瑞米娅有些疑惑。
她看到,佩图拉丝保留了穹顶那条最核心的、也是最华丽的黄金螺旋主曲线。
但她在那条曲线的内部,用一种福格瑞米娅无法理解的数学模型,重新构建了支撑龙骨的阵列结构。
原本华丽的镂空雕花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生物骨骼的、充满了细微支撑节点的内嵌式框架。
从外面看,那份美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其内部的结构,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修改在持续。
佩图拉丝的工作,就像一位最顶尖的钟表匠,在不破坏表盘美感的前提下,将内部所有的齿轮与轴承,都替换成了更坚固、更精准的零件。
福格瑞米娅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了身体。
她那双深邃的紫色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佩图拉丝的操作,眼中的屈辱与愤怒,正在被一种混合了好奇与审视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数个小时后。
佩图拉丝停下了手。
她将修改完毕的设计图,沉默地,隔空推回到了福格瑞米娅的面前。
福格瑞米娅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图纸,呼吸停滞了一瞬。
它还是那么美。
甚至因为内部结构的优化,让那些外部曲线显得更加凝练、更有张力。
但它不再脆弱。
福格瑞米娅的指尖在全息投影上轻轻划过,她能感受到,在那华丽的外表之下,潜藏着一股如同磐石般坚不可摧的、冰冷的钢铁意志。
“现在,再进行一次压力测试。”佩图拉丝的声音响起,平直,没有炫耀,只是一种陈述。
福格瑞米娅咬了咬嘴唇。
她伸出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这张全新的设计图,拖入了那个曾让她蒙受巨大耻辱的物理引擎之中。
【模拟程序:‘卡迪安之门’规避机动】
同样的程序,同样的极端环境。
虚拟的创世纪号,再次开始了那场狂暴的死亡之舞。
福格瑞米娅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座金色的穹顶之上。
巨大的过载力撕扯着舰体,模拟的炮火在护盾上炸开绚烂的光环。
当战舰再次做出那个极限的Z字形规避时,福格瑞米娅的心跳几乎停止。
然而,这一次。
那座华丽的穹顶,纹丝不动。
在结构应力监测图上,代表着压力的红色数据流,被那些新构建的、如同生物骨骼般的内部框架,完美地、均匀地传导至整个舰体。
没有断裂点。
没有任何结构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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