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海那句“合作愉快”余音未落,厢房内紧绷的气氛仿佛瞬间冰消雪融,转而弥漫开一种心照不宣的、对巨大利益共同期待的灼热。生意场上的博弈,胜负既分,便是执行。
郑四海是雷厉风行之人,既已决断,便不再拖泥带水。他当即唤来账房,取来算盘和一纸简易契约。契约上明确了茶叶种类、数量、单价,以及交货期限——十日后,仍在郑氏货栈,钱货两讫。
沈清徽仔细审阅了契约条款,确认无误后,提起笔。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悬停一瞬,随即落下,签下了“林招娣”三个字。字迹依旧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舒展与力度,与她此刻平静无波的面容相得益彰。她没有流露出半分初获大单的狂喜,仿佛这巨额的交易,不过是计划中水到渠成的一步。
“林姑娘真是爽快人!”郑四海看着她签下名字,笑容真诚了几分,亲自将她与陈砺送至货栈门口,态度与初见面时已判若两人,“十日后,郑某备好银钱,恭候大驾。”
沈清徽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带着陈砺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融入镇上来往的人流中。
回程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陈砺沉默地跟在沈清徽身后半步的距离,依旧保持着警惕,但他的目光偶尔掠过主子那看似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背影时,心中亦是心潮翻涌。二十斤“山野清茶”,十斤“云雾翠影”,总计四十两银子!这几乎是他过往难以想象的一笔巨富!而这一切,是主子凭借智慧与魄力,亲手挣来的。
沈清徽面上平静,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波澜暗涌?只是那波澜,并非单纯的喜悦,更夹杂着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与对未来的审慎。四十两银子,在这个世界,对于一个平民而言,已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财富。这是她穿越以来,凭借自身能力,挣到的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巨款”。
接下来的十日,小院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效运转状态。
仓房中储备的茶叶被再次清点、精选、打包。尤其是那十斤“云雾翠影”,沈清徽几乎是一罐罐地亲自检查,确保每一片茶叶都符合其“五两银子一斤”的身份。炒制新茶的工作也加快了进度,不仅要补齐因订单而消耗的库存,更要为未来的发展和可能的突发需求预留余地。
陈砺的安保等级提升到了最高。他不仅确保了采摘、运输、炒制各个环节的绝对安全,更在夜间加强了小院周围的巡逻密度,如同一头警惕的孤狼,守护着这即将孵化的“金蛋”。他甚至利用沈清徽拨付的“改善金”中的一部分,添置了一些简易却实用的预警装置,布置在小院外围。
张寡妇、孙氏、李三娘三人,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从陈砺愈发严肃的神色和略有增加的采摘量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她们更加沉默,更加勤恳,将那份对银钱的珍惜,化为了手下更精准、更迅速的采摘动作。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再次站在郑氏货栈门前,沈清徽的心境与初次来时已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笃定。
郑四海早已等候在内,见到她,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验货、过秤,过程简洁而高效。当那三十斤茶叶被郑四海的伙计小心搬入内库,郑四海也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以及几块用红纸包裹的、闪着银白色光泽的物事,放在了沈清徽面前的桌上。
“林姑娘,请过目。按照契约,‘山野清茶’二十斤,计二十两;‘云雾翠影’十斤,计五十两。总计七十两。这里是五十两现银,以及二十两的银票,便于姑娘携带。”郑四海解释道,态度客气周到。
沈清徽的目光扫过那几锭小巧的银元宝(每锭五两,共四锭),以及那两张面额十两的、盖着钱庄朱印的银票。银锭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金属光泽,银票则代表着通行四海的信用。她伸出手,先拿起一锭银子,入手微沉,那实实在在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穿透指尖,直抵心脏。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成就、安心与野心的激流,在她胸中奔涌。这是力量,是自由,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乃至图谋未来的最硬通的基石!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仔细检查了银锭的成色和银票的真伪,确认无误后,才将银锭和银票一一收入自己带来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旧布袋中。动作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急切,仿佛收取的只是几枚普通的铜钱。
“数目无误,郑东家守信。”沈清徽将布袋系好,拎在手中,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底最后一丝悬浮感也彻底落地。
“与林姑娘合作,自是痛快!”郑四海笑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姑娘日后若再有此等好货,务必优先考虑郑某。价格……好商量!”
沈清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若有,自会告知郑东家。告辞。”
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和神秘感,这在商业合作中,有时比过于热络更能赢得尊重与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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