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事件的尘埃虽已落定,但那股盘踞在陈砺心头的危机感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淬火后的精钢,变得更加冷硬、清晰。李地主如同暗处吐信的毒蛇,一次试探不成,必有后招。工坊日益扩大的规模和越来越响的名声,本身就是一种诱惑,足以引来更多不怀好意的窥探。
仅靠他一人,加上目前这支只能应付日常巡逻和简单押运的护卫队,远远不够。他需要一支真正能在关键时刻顶上去,甚至能主动出击的尖刀力量。这念头,在沈清徽赋予他安保与物流总管之职时,便已萌芽,如今更是破土而出,亟待生长。
他没有选择工坊内部那片用于日常操练的空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村尾靠近后山的一片僻静河滩。这里地势开阔,有水源,有树林,远离工坊核心区的喧嚣,正适合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更具强度的训练。
人选是首要问题。他不要那些已经沾染上市侩气的油滑之徒,也不要只空有一把力气的莽夫。他要的是根骨端正、心思单纯、耐得住苦且对工坊有归属感的年轻人。这份名单,他没有求助于人脉广泛的王婆子,而是凭借自己平日冷眼观察,结合那日本地青年的表现,亲自拟定。
名单上只有十个人。除了那日表现尚可的石头,还有几个是村里家境贫寒、却肯吃苦耐劳的后生,如沉默寡言但下盘极稳的铁柱,眼神灵动、身形敏捷的栓子等。他们大多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正是可塑性最强的年纪。
这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河滩上薄雾弥漫。十个被莫名通知到此集合的青年,穿着各自的粗布短打,脸上带着茫然和些许不安,互相低声议论着。
“石头哥,陈总管叫咱们来这荒滩干啥?”
“不知道啊,就说让来,不准迟到。”
“不会是咱犯了啥事吧?”
“别瞎说,陈总管不是那样人。”
正当议论声渐起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陈砺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短打,腰间佩刀,面容冷峻,目光扫过,如同寒风吹过水面,瞬间让所有嘈杂冻结。
“列队。”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青年们手忙脚乱地试图站成一排,却歪歪扭扭,高矮不齐。
陈砺没有斥责,只是走上前,如同摆弄木桩一般,亲自调整每个人的位置、站姿。“抬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他的手指点在某个微微驼背的后生脊梁上,力道不轻,那后生疼得一咧嘴,却立刻咬牙挺直。
简单的站姿,他硬是纠正了将近一刻钟,直到十个人勉强有了点“队伍”的样子,虽然依旧僵硬,但那股散漫之气已被强行压了下去。
“自今日起,你们十人,便是工坊护卫队预备役。”陈砺的声音在空旷的河滩上回荡,“此地,便是你们的训练营。我会教你们杀敌保命的本事,也会教你们规矩和纪律。能留下,日后便是工坊的骨干,享更好的待遇,担更重的责任。受不住,现在便可退出,回原岗位,无人怪罪。”
没有人动。这些年轻人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能被这位连李地主都敢硬碰硬的陈总管选中,是天大的机会。工坊的好,他们切身感受得到,能成为守护它的一份子,心里有股热血在涌动。
“很好。”陈砺点头,“既无人退出,训练即刻开始。第一项,跑步。绕此河滩,二十圈。最后三名,午膳减半。”
没有讨价还价,没有疑问。在陈砺如同冰锥般的目光注视下,十个人咬着牙,沿着划定好的路线开始奔跑。河滩不平,沙石硌脚,二十圈的长度远超他们想象。一开始还有人试图争先,很快便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艰难迈动的双腿。
陈砺就站在起点,如同磐石,默默计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态、步伐、毅力。石头跑得满脸通红,但步伐还算稳健;铁柱一声不吭,速度均匀;栓子虽然瘦小,却异常灵活,在难走的路段总能找到省力的方式……
当最后一个人几乎是爬过终点线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
“起来。”陈砺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原地活动,不准躺下。剧烈奔跑后骤停,易伤身。”
青年们只得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龇牙咧嘴地活动手脚。
休息不到一刻钟,第二项训练开始——基础拳脚。陈砺教的并非什么花哨的招式,而是军中最简单、最直接的格斗技巧:直拳、摆拳、侧踹、格挡。每一个动作,他都分解演示,讲解发力要点和击打部位。
“拳,非用手臂之力,需由脚而腿,由腰而腹,贯通至拳!”
“格挡,非硬碰硬,需顺其力,导其势!”
“对敌,无须好看,只需有效!咽喉、心口、下阴,皆为要害!”
他话语简洁,示范精准。青年们跟着模仿,动作笨拙可笑。陈砺便一个个纠正,有时甚至亲自上手,按住他们的肩膀,摆动他们的腰胯,直到动作勉强成型。训练场上,很快响起了“嘿哈”的呼喝声和拳头击打木桩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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