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度确立后的第一缕阳光,似乎都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清徽工坊在晨曦中苏醒,不再是往日那种略显混沌的忙碌,而是透出一种初生的、井然有序的活力,昨日议事堂内定下的“各司其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开始漾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
王婆子的“人事后勤处”如今搬进了一间独立的小屋,门口“人事后勤处”的木牌擦得锃亮,她特意找了块旧桌板当案桌,后面摆着一张太师椅,那是从库房角落里翻出来的旧物,颇有点升堂问案的架势。
这不,一大早,“案子”就上门了。
来的是包装组的两个妇人,赵家的和钱家的,两人都是脸红脖子粗,互相瞪着,像两只斗鸡。一进门,赵家媳妇就抢先哭诉:“王主管!您可得给俺做主啊!钱家的她故意把俺装好的香膏碰洒了,浪费了材料不说,还害俺被记了过错!”
钱家的立刻跳脚反驳:“放你娘的屁!明明是你自己毛手毛脚没放稳,倒打一耙!王主管,她这是污蔑!”
两人眼看就要在小小的“公堂”上撕扯起来。若是以前,王婆子多半会和稀泥,或者干脆把两人都骂一顿赶出去。但如今,她牢记着自己“主管”的身份和沈清徽“立规矩”的嘱托。
“都给我住口!”王婆子猛地一拍桌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两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一时噤声。
王婆子眯着眼,先看向赵家媳妇:“你说她碰洒的,当时旁边可有其他人看见?”
赵家媳妇一愣,支吾道:“当时……当时就俺俩在那边上……”
“那就是没证人咯?”王婆子慢悠悠地说,又转向钱家的,“你说她没放稳,你当时在干啥?”
钱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俺……俺就在旁边干活啊,谁知道她咋弄的……”
王婆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两人平日就有些小摩擦,今天这事,多半是意外,但谁都不肯吃亏,互相推诿。她拿出“功过簿”,翻到记录包装组日常巡查的那页,上面有她昨日巡查时记下的一笔:“未时二刻,赵钱氏(赵家媳妇)工位旁地面有香膏污渍,询问,言称不慎洒落。”
她把本子往两人面前一递,指着那行字:“瞧瞧!赵钱氏,我昨天就记下了你洒落香膏的事,你当时可没说是别人碰的!怎么,今天就想赖别人头上?”
赵家媳妇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王婆子又看向钱家的:“钱家的,你当时既然在旁边,看见她洒了,为何不立刻提醒,或者帮她收拾?都是一个组的,互相帮衬着点,活儿才能干得快,大家工分才能高!光在旁边看笑话,等着别人出错,对你有什么好处?”
钱家的也被说得低下了头。
王婆子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下了决断:“此事,赵钱氏洒落香膏,事实清楚,按规矩,扣今日工分五厘。钱氏,见同事出错不提醒不帮忙,反而幸灾乐祸,有违协作精神,扣工分三厘。你二人可有异议?”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自知理亏,小声应道:“没……没异议。”
“既然没异议,那就握手言和,赶紧回去干活!再让我知道你们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影响工坊进度,扣得更多!”王婆子虎着脸道。
两人诺诺应了,虽然还有些别扭,但总算不再争吵,一前一后出去了。
王婆子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拿起炭笔,在“功过簿”上工工整整地记下两人的处罚,嘴里嘀咕:“哼,跟老婆子我耍心眼?还嫩了点!”她感觉自己这“王主管”当得,越发有滋有味了。这不仅仅是权力,更是一种将混乱理顺、让人心服口服的成就感。
与此同时,在生产区域,周瑾推行的“标准化”正在悄然改变着一切。
灌装区内,昨日还显得有些混乱的场面,今日已大为改观。虽然定量的铜勺还没打造好,但每个女工手边都放着一杆小戥子。她们不再凭感觉舀取,而是小心翼翼地称取一两香膏,再倒入罐中,用统一的小刮板抹平。
一开始,速度确实慢了下来,不少女工脸上都带着不适应和焦急。张寡妇作为组长,来回巡视,不断提醒:“别图快,先求准!分量足了,表面光了,才是好活儿!”
周瑾也亲自在这里盯了半个时辰。他注意到,一个叫春妮的年轻女工,虽然动作不算最快,但她称量极其精准,刮抹的动作也特别稳,做出来的香膏罐罐分量一致,表面光滑如镜,几乎不需要返工。
周瑾走到她身边,拿起她刚做好的一罐香膏,仔细看了看,又在戥子上复核了重量,分毫不差。他眼中露出赞许,对张寡妇和周围的工友说:“大家看春妮做的,这就是标准。她现在速度或许不是最快,但她不出错,不返工,整体算下来,效率反而高。大家不要只顾低头蛮干,要多观察,学习做得好的方法。”
春妮被夸得脸色微红,手下却更稳了。其他女工见状,也纷纷收敛了焦躁,开始更用心地模仿春妮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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