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如同一个悄然嵌入“林家作坊”庞大身躯内的精密心脏,开始规律而隐秘地搏动。每一次沈清徽与周瑾的进入与离开,都伴随着更高浓度的精油被提炼出来,或是决定了最终产品灵魂的香方被调和封存。陈砺布下的防卫网如同最忠诚的神经末梢,将这片区域守护得密不透风。
然而,沈清徽深知,一个真正强大的体系,绝不能仅仅依靠少数几个核心。如同参天大树,除了深埋地下的主根,还需要无数侧根与根须,才能稳固根基,汲取更广阔土壤中的养分。
这日清晨,天光微熹,作坊内尚未完全苏醒。王婆子却已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钱寡妇与刘氏面前。两人经过半个月的观察与初步适应,今日,便要真正踏入那道无形的界限。
“招娣家的,刘家的,跟我来。”王婆子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热络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郑重。她领着两人,没有走向喧闹的主作坊区,而是绕过几排屋舍,来到一处相对独立、同样由陈砺派人看守的小院前。这小院虽不及后山密室隐秘,但位置僻静,院门常闭,寻常雇工不得靠近。
看守的护卫认得王婆子,点了点头,无声地让开道路。
推开院门,里面干净整洁,与主作坊的烟火气不同,这里更像一个……药铺的后院。空气中弥漫着多种草药混合的、略带苦涩的清香。院中摆放着数个晾晒架,上面铺陈着一些已经初步处理的干草,角落里堆着新采来的、还带着露水的植株。
“这里是‘精工院’。”王婆子环视一周,对有些局促的两人说道,“以后,你们就在这儿干活。”
钱寡妇毕竟胆大些,小心问道:“王婆婆,俺们具体是做啥?还是清洗筛选吗?”
王婆子走到一个石臼旁,拿起一小把形态奇特、颜色暗紫的干枯叶片:“认得这个吗?”
钱寡妇和刘氏都摇了摇头。
“这叫‘紫云英’,不是咱们本地常见的,是东家托南边商队花大价钱弄来的种子,在后山那片新辟的药田里秘密种的。”王婆子压低声音,“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紫云英’的叶子,在不损伤其脉络的情况下,徒手从枝干上剥离下来。记住,只要叶子,枝干、杂质,一点不能留。”
她又指向旁边一种带着奇异辛香的褐色根茎:“这个,叫‘百里香根’,要用竹刀,小心地刮去最外层的粗皮,但不能伤到里面的肉质。刮下来的皮,也要收集起来,东家另有用处。”
刘氏看着那精细的活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这比绣花还难……”
王婆子眼睛一瞪:“难?东家给的工钱,是外面那些人的三倍!是让你们来享福的吗?”她语气放缓,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听着,这‘紫云英’和‘百里香根’,是咱们‘凝玉膏’和即将推出的‘安神香’里,顶顶要紧的几味辅料之一!它们的炮制,直接关系到东西的效果!东家信得过你们,才把这活计交给你们!”
钱寡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王婆婆,俺明白了!东家给俺们脸,俺们就得兜着!再难的活儿,俺们也一定做好!”她拉了拉还有些犹豫的刘氏,“刘家妹子,想想东家给咱的工钱,想想娃以后……”
刘氏想到家中孩子,终于也用力点了点头。
“光明白还不够!”王婆子从怀里掏出两张写满字的纸,纸质比上次的契约还要好,上面的字迹也更加工整清晰,透着一股森然之气。“这是终身保密契约!上次那份,只是入门。这份,才是真正的‘卖身契’!”
钱寡妇和刘氏的心都提了起来。
王婆子一字一顿地念着关键条款,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两人心上:
“第一条:自签约之日起,终身不得泄露在‘精工院’内所见、所闻、所做之一切。违者,本人送官究办,以窃盗、背主论处,最低流放千里!”
“第二条:其直系亲属(父母、子女),亦受此契约束。若因你二人泄密导致作坊受损,其亲属一并逐出白石村,永世不得回还,且需赔付作坊所有损失!”
“第三条:未经许可,不得与任何外人(包括其他雇工)提及‘精工院’内事务,不得私自夹带任何物料出院!”
“第四条:作坊东家,有权随时核查你二人及亲属动向。”
念完,院子里一片死寂。这契约的严苛程度,远超她们想象,几乎是将她们和家人的命运,彻底绑死在了这“林家作坊”上。
王婆子看着两人煞白的脸色,知道火候到了。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具诱惑力:“当然,东家也不会亏待真心办事的人!除了三倍工钱,东家承诺:”
“第一,你们的子女,若适龄,可优先进入东家资助的村学读书,笔墨纸砚,东家全包!若学有所成,东家亲自举荐,前程无忧!”
“第二,你们家中若有老人,作坊每月额外补贴五十文‘赡养钱’!”
“第三,每年年终,视作坊收益,你们可额外获得一份‘忠诚红利’,上不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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