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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时间过得很慢。刘芳一直在照顾周红水，可周红水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连刘芳也不认识了。她总是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刘芳，像是在防备着什么，生怕这个陌生的女人会突然害她。
一开始，周红水还乖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玩具熊（是刘芳从楼下超市买的，想让她能安静点），嘴里念念有词。可没过多久，她突然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刘芳，眼神里带着恐惧：“你有枪吗？别杀我，我真的没钱……”
刘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语气里带着安抚：“我没有枪，谁也不会杀你，你别害怕。”
“不是的，有人有枪！”周红水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枪的响声可大了，嘭！嘭嘭！我听过，吓死我了！”
“红水，都过去了，那些不好的事都过去了。”刘芳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你现在很安全，没人能伤害你。”
“我已经死了……”周红水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声音轻飘飘的，“我是鬼，你也是鬼吗？这里是不是阴曹地府？”
刘芳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一阵郁闷，甚至有些无力。她想起当年自己男人走的时候，她也曾这么绝望过，觉得天塌下来了，生活再也没了盼头。可那时候至少还有希望，可现在看着周红水，她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高羽本来是好心，想帮周红水摆脱困境，可没想到，却把她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另一边，赵贵龙在饭店里也没心思工作。他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可脑子里全是周红水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小时候扎着羊角辫的笑脸，一会儿是她现在呆滞的眼神。好在他的手艺够好，就算分神，炒出来的菜味道也没差太多，否则早就砸了他“赵厨师家常菜”的招牌。
中午的时候，高羽没去饭店吃饭，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待着，连外卖都没点。他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周红水的事，一会儿想怎么跟老周头交代，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到了晚上，夏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给高羽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最后只好直接去了他的出租屋。看到高羽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心里一阵心疼——她认识高羽这么久，从没见过他这么沮丧的样子，可想而知，事情肯定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别待在屋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夏真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
高羽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两人走出小区，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晚上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让高羽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们走到附近的操场，操场上还有不少散步的人，有老人，有情侣，还有带着孩子的家长，一派热闹的景象，和他们两人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真主动伸出手，搂住了高羽的腰，头轻轻靠在他的胳膊上，声音很轻：“不管出了多大的事，你都得吃饭啊。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能扛事的人，只要你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周红水肯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她会换一种生活方式，好好过日子。”
高羽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夏真，她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信任和鼓励。他心里一阵温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但愿吧，走，去吃饭。”
两人一起去了赵贵龙的饭店。此时正是饭点，大厅里坐满了人，包间也全都订满了，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生意十分火爆。要是在以前，看到这样的场景，高羽肯定会很开心，毕竟饭店的生意好，大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可现在，他一点开心的心思都没有，心里只有沉甸甸的焦虑。
赵贵龙和郭志强看到他们进来，连忙迎了上来。赵贵龙特意去后厨，亲自给高羽做了他最爱吃的几道菜：红烧排骨、辣子鸡，还有一道西红柿炒蛋——都是高羽小时候爱吃的，他想让高羽能多吃点。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香气扑鼻，可高羽只是拿起筷子，夹了几口就放下了，胃口全无。他看着桌上的菜，突然叹了口气：“原来人真的能被吓疯……我以前总觉得，再大的事也能扛过去，可现在才知道，有些事，一旦做错了，就再也没法挽回了。”
“别这么说。”郭志强坐在他对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很认真，“周红水不是疯，就是精神出了点问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短路’了。她失忆就是证明，等她把以前的记忆找回来，肯定能好起来。我觉得可以试试中医，有些老中医在治这种病上有一手。”
高羽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中医！西津最有名的中医是谁？我明天就去拜访。”
“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但西津的中医堂很有名，里面有不少老专家，都是治疑难杂症的好手。”郭志强说，“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能治周红水的医生。”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高羽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别着急，那些大牌专家晚上都不坐诊，你明天白天再去也不迟。”赵贵龙连忙说，“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看看红水，顺便换刘芳回来休息，她照顾了一天，肯定累坏了。”
高羽点了点头，又拿起筷子，勉强多吃了几口。
吃完饭，三人一起去了周红水住的地方。刚进门，就看到刘芳正坐在床边，喂周红水吃饭。刘芳做了两道清淡的菜，还熬了小米粥，周红水虽然还是傻呵呵地笑，谁也不认识，但胃口倒是不错，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很快就把一碗粥喝完了。
“今天还好吗？”高羽走到刘芳身边，轻声问。
“还行，就是老说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刘芳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里带着疲惫，“刚才还跟我说，她看到了阎王爷，要带她走……”
话还没说完，刘芳突然皱起了眉头，眼神看向周红水的裤子。高羽和赵贵龙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周红水的裤子湿了一大片，还在慢慢往下渗。
“尿了！”刘芳惊呼一声，连忙放下碗，伸手去摸周红水的裤子，确认是尿湿了。
高羽和夏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惘然。夏真拉了拉高羽的胳膊，示意他们先出去，给刘芳留出空间。两人走到门外，靠在墙上，都没说话。
“这个女人以前确实可恨，可现在……真的很可怜。”夏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同情。
“是啊，很可怜。”高羽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自责，“如果当初我没那么冲动，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后悔了？”夏真看着他。
“能不后悔吗？”高羽伸出手，轻轻搂住夏真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小时候，我和贵龙、红水经常一起玩，她那时候很可爱，总跟在我们后面，要糖吃，还总爱扮演新娘子，让我们当新郎……谁能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夏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用这种方式给她安慰。
没过多久，刘芳就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换下来的湿裤子，准备去洗。赵贵龙连忙接过裤子：“你去休息吧，我来洗，你照顾了一天，也累了。”
刘芳没有推辞，点了点头，跟着高羽和夏真一起离开了。回到高羽的出租屋，刘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疲惫：“这比在饭店坐吧台累多了，周红水现在连拉屎撒尿都快控制不住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得时时刻刻盯着。”
“我明天去中医堂找专家，看看能不能有办法。”高羽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有用吗？”刘芳有些怀疑，“那么多大医院都治不好，中医能行吗？”
“不知道，但总得试试，万一有用呢？”高羽的语气很坚定，“不能就这么放弃。”
刘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高羽就起床了。他没叫醒刘芳，自己洗漱完，随便吃了点早餐，就打车往中医堂去。他以前从没去过中医堂，昨天晚上特意在网上查了资料，看到一个姓张的老中医，是治疗精神方面病症的专家，网上说他治愈过很多类似的病人，高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希望他能创造奇迹。
他本来想提前预约挂号，可打开预约页面才发现，张医生的号早就被抢光了，最近一个星期的号都没有了。高羽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算去现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让张医生加个号。
中医堂的人很多，大厅里挤满了看病的人，大多是中老年人，还有一些年轻人陪着长辈来的。高羽顺着指示牌，找到了张医生的门诊室，门口还排着不少人，都是拿着挂号单等待就诊的。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门。此时张医生正在给一个中年女人诊脉，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很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到突然闯进来的高羽，也没有恼火，只是微笑着问：“小伙子，你预约了吗？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还没叫到你。”
“张医生，对不起，我没有预约。”高羽的语气很诚恳，眼神里带着焦急，“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找您，能不能请您方便的时候，给我十分钟时间？就十分钟。”
张医生放下手里的脉枕，仔细打量了高羽一番。他从医几十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能从高羽的眼神里看出他的焦灼和急切，也能看出他的诚意。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现在还有几个病人要看完，恐怕要等两个小时，你能等吗？”
“能！能等！”高羽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多谢张医生，谢谢您！”
“你先在外面等吧，等我看完这些病人，再叫你进来。”张医生说完，就继续给刚才的中年女人诊脉，不再说话。
高羽退出门诊室，在门口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他看着门诊室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想张医生能有办法，一会儿又怕连张医生都治不好周红水，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打转，让他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熬了两个小时，门诊室里的病人终于都走光了。张医生打开门，看到还坐在门口的高羽，笑着招了招手：“小伙子，进来吧。”
高羽连忙站起来，快步走进门诊室。门诊室不大，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药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中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张医生给高羽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小伙子，坐吧。你叫什么名字？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高羽，张医生。”高羽接过水杯，却没喝，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周红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周红水一开始的好高骛远，到后来陷入债务危机，再到被吓得精神失常、失忆，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隐瞒——他知道，治病救人不是小事，撒谎只会耽误病情。
张医生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等高羽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高羽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做事太冲动，没考虑后果。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太多了，你本来是想帮周红水，结果却把她推向了深渊。”
“张医生，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吸取教训。”高羽的头低了下去，语气里满是自责，“求您跟我去看看她吧，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只要能治好她。”
“钱不是问题。”张医生摆了摆手，语气很温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跟你走一趟，去看看她的情况。”
高羽听到这话，激动得差点站起来，连忙道谢：“谢谢您，张医生，您真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