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巡查队的火把已经熄了。商队的人开始搬货上车,掌事站在主帐前清点人数,声音比昨晚松快了些。青禹靠在偏棚角落,手里攥着那块黑岩令牌,指尖顺着背面的“季”字印痕来回摩挲。小七蹲在他旁边,眼睛盯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鞋尖的泥块。
青丝盘在他肩上,鳞片微凉,尾巴轻轻搭在手臂外侧,像一道活的绷带。
他没抬头,只低声对小七说:“他们不会等我们。”
小七抬眼:“那怎么办?”
“我们先走。”他说,“绕道。”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走向掌事。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稳。掌事正低头核对货单,听见脚步声抬头,眉头一皱:“你来干什么?”
“山泉。”青禹说,“药车轮轴昨晚磨得发烫,再走三百里,非断不可。荒村后山有眼老泉,水含铁质,泡过能固轴。”
掌事冷笑:“你知道荒村在哪?那地方早没人了。”
“我知道。”青禹不动声色,“而且百草阁《药材图志》写过,荒村老泉的水,泡过的药材三年不霉。你是管事,该懂这个价值。”
掌事眼神闪了下。
青禹继续说:“你要是不信,我也不勉强。等轮轴断了,耽误的是整队的货。”
掌事盯着他看了几息,终于点头:“行。偏道三十里,到了就回正路。”
青禹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一眼。小七赶紧跟上,边走边小声问:“真有这泉?”
“没有。”他说,“但他说的对,荒村没人。”
小七愣住。
青禹嘴角微动:“正因没人,才安全。”
马车拐上偏道时,太阳刚爬过山脊。荒村在谷底,四周枯树稀疏,房舍倒塌大半,墙根长满枯藤。青禹让车队停在村口,自己带小七和青丝进了村。
破庙在村子最里面,屋顶塌了半边,供桌歪斜,香炉倒扣在地。他让小七守在门口,自己绕着庙墙走了一圈。青丝贴在他后颈,忽然耳朵一抖,尾巴绷直。
他停下,蹲下身,手掌贴地。
有动静。
不是风,也不是鼠。是地底传来的微震,极轻,断断续续,像有人在敲一块埋着的铁。
他走到供桌前,轻轻挪开。地砖下露出一角金属,锈得发黑,但能看出是炉脚。他叫小七过来帮忙,两人用木棍撬开砖石,一层层往下挖。土里混着碎陶片和焦灰,越往下,气味越不对——不是腐土味,是丹火熄灭多年后留下的焦药气。
半个时辰后,青铜丹炉露了出来。
一人高,三足,炉身刻着云雷纹,炉底阴刻五个字:“药王谷·地火引”。
小七伸手摸了摸,指尖刚触到炉身,忽然“嘶”了一声,缩回手。
“怎么了?”
“烫。”她皱眉,“可这炉子是凉的。”
青禹盯着她手心,发现她掌心那块胎记微微发红,像被晒过。
他没说话,只让她退后几步。自己从怀里摸出昨夜刮下的药粉,撒在炉口。粉末落下去,没反应。他又取出随身带的一小块灵炭,点燃扔进去。火苗刚起,就被一股暗气压灭,连烟都不冒。
“地火脉断了。”他低声说,“点不着。”
小七忽然拽他袖子:“等等。”
她绕到炉子另一侧,蹲下,用手扒开炉边的浮土。挖了没几下,指尖碰到了硬物。她抽出来,是一块玉牌,半截,断裂处参差,正面刻着“药王谷”三字,字迹古拙。
她刚握住,胎记猛地一烫,整个人晃了下。
青禹扶住她:“别碰了。”
“不。”她摇头,“它……在叫。”
“什么?”
“不是声音。”她咬着嘴唇,“是感觉。像有人在下面喊我,可听不清。”
青禹接过玉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材质是寒玉,常见于古丹修门派。他蹲下,将玉牌轻轻按在炉底。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开了。
炉身突然一震,青烟从炉口缓缓升起,不是火烟,是灰白色的雾,带着淡淡的药香。烟气盘旋而上,在空中凝成几行字:
“地火不熄,薪传不绝。洗髓易筋,逆命重修。”
青禹瞳孔一缩。
这是《青囊玄经》里没有的文字。
小七抬头看他:“这是……经文?”
“残篇。”他声音压低,“可能是失传的续卷。”
话音未落,炉底又震了一下。烟气散开,字迹消失,但炉身的温度开始回升,不是热,是温,像冬日晒过的石板。
“能用?”小七问。
“缺火引。”他说,“地火脉断了,得靠外火激活。可这炉子认主,普通丹火点不着。”
小七看向青丝:“它……能行吗?”
青丝正盯着炉子,头微微抬起,像是在嗅什么。青禹蹲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你能点着它吗?”
小七以为他会拒绝,可青丝没躲。它慢慢爬到炉前,张嘴,吐出一丝极细的青焰。火苗只有指头长,颜色青中带蓝,落向炉底时,像一滴水渗进干裂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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