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设在阿格特斯尤城中心的白石广场,四周圈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栏柱上缠绕的锁链在海风里晃出沉闷声响。
广场地面的白石被血渍浸得发暗,经年累月的痕迹凝成深褐斑块,像一张张沉默的嘴。
看台早已挤满了人,窃窃私语混着咸湿的海风在半空翻涌,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压抑——没人敢大声喧哗,目光都紧盯着场中央那个高筑的石台。
石台边缘刻着磨损的古老符文,阳光落在上面,只反射出冷硬的光。
阿格特斯尤的卫兵身着暗蓝甲胄,手持镶着海螺纹的长矛列在台侧,甲叶碰撞声被海风揉得发闷,却压不住人群里偶尔响起的抽气声。
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低得像要坠下来,海风吹过广场时,卷起地上的沙砾与枯草,打在铁栏上沙沙作响,像无数细碎的叹息。
空气中弥漫着海盐、铁锈与隐约的血腥气,混在一起,成了刑场独有的、让人脊背发寒的味道。所有人都在等,等那把悬在半空的刀落下,连风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铁栏外的窃窃私语忽然低了半截,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条通往石台的刑道。
几名身着暗蓝甲胄的卫兵押着一个身影走来,那身影过分娇小,看上去不过**岁孩童的模样。
她被推搡着往前挪步,一束惹眼的红发从粗糙的麻布囚衣里垂落,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一簇被暴雨打蔫的火焰。
红发遮去了她大半张脸,没人看得清那双藏在发丝后的眼睛——是恐惧,是茫然,还是别的什么?
只瞧见她细瘦的手腕被粗重的铁链磨出红痕,每一步都踩得极轻,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白石地,而是随时会碎裂的薄冰。
海风卷着人群的吸气声掠过刑场,那抹晃动的红在暗蓝甲胄的簇拥下,像一点即将被掐灭的火星,撞得看台上的目光都沉了沉。
审判席设在石台东侧,高筑的石阶上摆着三张乌木座椅。玄霄的父亲身着深紫官袍,端正地坐在最右侧的副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银纹海兽,目光落在场中那抹晃动的红上,眉峰微蹙。
主位上的城主须发皆白,一身玄色镶金长袍衬得面容威严,他重重拍了下案几,声音透过海风传遍刑场:“黄金裔缇宁,擅闯阿格特斯尤,以‘逐火之旅’妖言惑众,妄图煽动城主背离盟约……”
左侧主审员立刻展开卷着的羊皮卷,冰冷的字句随着他的诵读砸在空气里:“其言行已触犯两城禁令,依律判……”
两人一唱一和,语调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副座上,玄霄父亲的指节微微收紧,望着那被红发遮面的娇小身影,想起她被押来时那句清亮却固执的“逐火不是叛乱,是生路”,喉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看台上的议论声起了波澜,“逐火之旅”四个字像投入死水的石子,让不少目光里浮出复杂的神色——那是被禁忌多年的词,此刻却从一个幼女口中,在刑场被当众宣判。
克律修德捧着羊皮卷的手顿在半空,目光茫然地投向铅灰色的天空。
“逐火之旅”这四个字于他而言,不过是从卫兵口中听来的陌生词汇,像一串毫无意义的符号。
可看着台下那红发幼女单薄的身影,再想想两城盟约里“严惩异族煽动者”的铁律,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判她什么?连这所谓的“逐火之旅”究竟是何物都不清楚,仅凭“妖言惑众”四个字定下罪名?
迟疑在他眉间漫开,刑场的寂静被拉得很长。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动摇,正要依律念出判决时,西边看台突然爆发出惊呼。
一道玄色身影如惊雷般冲来,快得让卫兵的阻拦都成了徒劳。几名刑场守卫刚挺矛上前,便被对方挥剑带起的劲风扫倒,长矛落地的脆响与甲胄撞击声混在一起,炸碎了刑场的凝滞。
玄霄稳稳站在石台前,猩红的眸子里燃着未熄的火,目光直直剜向审判席,将那句即将出口的判决,硬生生堵了回去。
克律修德猛地从副座上直起身,手指死死攥住了座椅扶手,指节泛白。那道玄色身影撞入眼帘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里炸开一声低吼。
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滚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目光在台上的儿子与身旁震怒的城主之间来回逡巡,脑子像被海风搅成了一团乱麻。
城主已猛地拍响案几,花白的胡须因愤怒而颤抖:“放肆!你是何人?敢闯刑场,当众劫法场不成!”
威严的喝声在刑场回荡,卫兵们已挣扎着爬起,长矛再次对准玄霄,铁刃在天光下闪着寒芒。
唯有克律修德仍僵在原地,看着儿子猩红眸子里那股不容错辨的决绝,忽然觉得掌心沁出了冷汗。
玄霄甚至没看城主一眼,猩红的眸子牢牢锁着石台上那抹红发,声音冷得像淬了海风里的冰:“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他抬步走向那被卫兵钳制的女孩,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沙砾,带起细碎的声响:“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个闯入者。但这个黄金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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