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娘娘!” 苏晚棠再也无法忍耐,猛地提高声调,清越却急切的声音穿透暖阁内压抑的哭泣和争论,清晰地传入珠帘之后,“臣妾僭越!或有一法,或可暂缓皇子殿下症状,为太医诊治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宛如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打破了暖阁内近乎凝滞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惊疑、诧异、审视、轻蔑、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霎时间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珠帘外那道纤细却挺直的身影上。
萧景珩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立刻穿透晃动的珠帘,锁定苏晚棠:“苏贵人,”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隐约藏着一丝基于她过往种种出人意表之举而产生的极微弱的期待,“你有何法?速速奏来!” 此刻,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他都愿意尝试。
“回陛下,太后娘娘,”苏晚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取信于人,“臣妾未出阁时,家中有一幼弟,曾突发类似急症,抽搐发热,口吐涎沫,情势危急!当时延请的名医亦是一时束手,幸得一位游方郎中以民间土法施救,方得缓解。其法便是以清凉开窍、辟秽解毒之物,如薄荷脑、冰片等制成的药膏,急敷于患儿额前、太阳穴及人中穴,以图开窍醒神;同时,以银针刺破指尖十宣穴,放出数滴黑血,用以泻热解毒,镇惊止痉!往往能迅速降温,缓解痉挛,为后续用药争取时机!此法在民间应对急惊风时有所应用。臣妾恳请陛下,准臣妾以此法为三皇子殿下先行一试!”
“荒谬!胡闹!” 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尖声反驳,也顾不得礼仪了,“苏贵人!此乃皇子龙孙,万金之躯!岂容你以来历不明、未经验证的乡野村夫之法肆意妄为!此等土法,粗陋无比,若稍有差池,惊了殿下圣体,或引入邪秽,这滔天干系,谁人能承担?谁人敢承担?!” 他直接将“责任”二字砸了出来。
“张院判所言极是!” 另一位太医连忙附和,“惊风之症,病因千变万化,虚实夹杂,岂是简单放血敷药所能应对?贵人爱惜皇子之心可嘉,然终究不通医理,万万不可逞强啊!”
太医们纷纷出言反对,言辞激烈。这其中,既有专业上的不信任和对“土法”的天然鄙夷,但更深层的,则是出于规避巨大风险的自保本能——若皇子经他们之手出事,必是死罪;但若是经苏贵人这“土法”出了事,他们便可顺势将全部罪责推卸出去!
惠嫔刘姝书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苏晚棠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挣扎。
一方面是对太医院权威的惯性依赖和恐惧,另一方面则是母亲救子心切催生出的一丝微弱到可怜的希望。
德妃刘姝和也紧紧蹙起秀眉,目光复杂地看向苏晚棠,其中有关切,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和不认同——她怕苏晚棠好心办坏事,惹祸上身。
太后文氏闻言,保养得宜的脸上眉头深锁,手中的佛珠捻动得更快了,显然正处于激烈的权衡之中。
她信佛,但也深知宫闱险恶,对这等“土法”心存疑虑。
萧景珩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笼罩着苏晚棠,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苏晚棠,此法……你有几成把握?” 他问的不是“是否可行”,而是“几成把握”,其态度已隐约可见。
苏晚棠迎接着帝王审视的目光,贝齿轻咬下唇,随即决然道:“臣妾不敢妄言有十成把握!病情万变,臣妾并非太医,岂敢夸口?然,此刻皇子殿下危在旦夕,呼吸愈发急促,多拖延一刻便多一分凶险!太医们既需时间斟酌商议以求万全,何不让臣妾先以此温和外治之法一试?此法即便无效,亦不易造成更大损伤,但若有效,便可立刻缓解殿下苦楚,为太医们后续用药施针创造时机、奠定基础!总好过……如今这般干耗着,徒令皇子备受煎熬!”
她的话语清晰有力,最后一句,更是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群汗出如浆、只会磕头请罪却拿不出方案的太医们。
就在这紧张僵持的时刻,暖阁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极低的、仿佛因极度惊恐而抑制不住的啜泣与呜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一直低眉顺眼捧着铜盆的宫女彩荷(贤妃齐若兰旧日心腹),仿佛被眼前这“大逆不道”的提议和僵局吓破了胆,手猛地一抖,盆中的热水险些泼洒出来。
她慌忙跪下请罪,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般说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陛下、太后恕罪!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失仪……只是……只是见殿下如此痛苦,心如刀割……忽然想起……想起先头贤妃娘娘还在时,仿佛……仿佛提及过……宫外有些邪祟之物冲撞了小儿,便会……便会引发类似抽搐吐沫之症,须得……须得请高僧法师做法驱邪方能化解,寻常药石……怕是……怕是无效,反恐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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