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寰宇 第4章 星眸初醒，草木为盟

冰冷、剧痛、窒息般的沉重感……如同沉沦在无边的黑暗泥沼之中。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在混沌的苦海里沉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撕裂般的痛楚无情击碎。

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如同暗夜中的萤火，顽强地穿透了这厚重的黑暗与痛苦。它带着星辰的浩瀚清凉，又蕴含着草木的蓬勃生机，温柔地抚慰着千疮百孔的身躯，梳理着狂暴混乱的真元，滋养着即将枯竭的生机。

这暖流……熟悉又陌生……是它？是星火的力量？

不……似乎还有别的……一种充满生命韵律的、温和坚韧的力量……

萧逸尘的意识如同被这根暖流牵引的丝线，艰难地、一点点地从黑暗的深渊中向上攀爬。

岩缝内，光线依旧昏暗。柳轻烟正全神贯注地引导着体内《青木长春诀》的灵力，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从萧逸尘手中碎片逸散出的那股浩瀚温和的星辰源力，修复着他体内最严重的几处内腑损伤。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专注的神情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圣洁。

突然！

她搭在萧逸尘手腕上的指尖猛地传来一股强韧的力道！紧接着，一股冰冷、锐利、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杀意，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唔！”柳轻烟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手腕一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坐，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她惊骇地抬头望去！

只见地上那原本如同焦炭般死寂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仿佛蕴藏着深邃的星空！点点细碎的星芒在其中沉浮、流转，冰冷、锐利、充满了穿透人心的力量！这双星眸之中，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茫，只有历经生死磨砺后的极致警惕与冰封般的冷静！仿佛一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孤狼，在陌生的巢穴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跌坐在地、面带惊容的柳轻烟。眼神中没有感激，只有审视、戒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自身重伤状态的评估与……隐忍的杀机！

“你是谁？”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痛后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全身的肌肉在残破的焦皮下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那股凝聚的精神意志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他左手依旧死死攥着寰宇鉴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唯一能依仗的武器。

岩缝内原本因疗伤而略显温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柳轻烟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接下来的回答稍有差池，或者流露出丝毫敌意，这个重伤垂死却如同凶兽般警觉的少年，绝对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雷霆反击！即便他重伤至此，那双星眸中蕴含的意志和手中碎片透出的危险感，都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真诚，同时迅速亮出了腰间那枚刻着草木纹路的玉牌。

“百草堂，柳轻烟。”她声音清冽，如同山涧清泉，“是我把你从外面拖进来的。你坠落的地方，就在这片藤林边缘，当时黑虎帮的赵峰正在天上搜寻，随时可能发现你。”

她语速很快，点明关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你伤势极重，我用了清瘴草压制你吸入的瘴毒，并用本门伤药处理了你的外伤，喂下了清心化毒丹和固本培元液吊住你的心脉。”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向那双充满审视的星眸，“至于你手中之物引发的异象和能量波动，我确实感知到了，但我对它没有非分之想。救你，是医者本分，也是……不愿见你死于黑虎帮之手。”

她的话语清晰，逻辑分明，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中立、救助者），也点明了当前的险境（黑虎帮追杀），更直接点破了她知晓“异宝”的存在但无意染指。这是最直接，也最可能消除对方敌意的方式。

萧逸尘那双冰冷的星眸，在听到“百草堂”和看到那枚玉牌时，微微波动了一下。青岚界百草堂，以丹道和医术闻名，虽非顶尖大宗，但门风清正，口碑尚可。他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但眼中的杀意稍微收敛了一丝，审视的目光在柳轻烟清丽的面容（尽管蒙着轻纱，但眉眼间的清澈与此刻的镇定做不得假）和她腰间的玉牌上反复扫视。

他感受着体内的情况。确实，几处最致命的外伤被妥善处理过，敷着清凉的药膏，内腑虽然依旧剧痛移位，但一股温和坚韧的草木生机之力正护持着心脉，中和着残余的毒素，与自身星辰真元缓慢修复的力量相辅相成。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这么快恢复意识，更不可能凝聚起刚才那一下反击的力量。

她说的是真的。是她救了自己。

就在这时，岩缝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叫骂声由远及近！

“妈的！这片鬼藤林都翻了三遍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小子该不会真被炸成灰了吧？或者被毒沼吞了？”

“少废话！三当家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宝贝水火不侵！继续搜！特别是那些能藏人的石缝、树洞！”

声音就在岩缝入口附近！甚至能听到有人用兵器拨弄外面厚重苔藓的窸窣声！

柳轻烟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神紧张地看向入口。萧逸尘的星眸也骤然锐利如刀，左手紧握的寰宇鉴碎片光芒内敛，但一股极其隐晦却危险的空间波动开始在他身周悄然凝聚！他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哪怕拉着敌人同归于尽！

“咦？这苔藓长得真厚实……”一个帮众的声音带着好奇，似乎想扒开看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蠢货！别碰那苔藓！”另一个略显老成的声音厉声喝止，“那是‘隐息苔’！剧毒！沾上一点皮肤就会烂掉！而且这后面是实心的岩石，老子用神识探过了，屁都没有！快走！去搜那边！”

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岩缝内，两人都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柳轻烟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萧逸尘凝聚的力量也缓缓散去，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外面的威胁暂时解除，岩缝内的气氛却依旧凝重。

“现在，你信了？”柳轻烟看着萧逸尘，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黑虎帮已经封锁了整个黑风山脉出口，正在一寸寸地搜山。赵峰是聚丹境中期，他认定你身怀重宝，绝不会善罢甘休。以你现在的状态，别说突围，连走出这片岩缝都难。”

她的话直指核心，点明了两人共同的困境。

萧逸尘沉默。他感受着身体的虚弱，经脉的刺痛，真元的枯竭。柳轻烟说的没错。强行突围，十死无生。他需要时间恢复，哪怕只是恢复一部分战力。但躲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寰宇鉴碎片刚才的异动虽然微弱，但在聚丹境强者有意识的搜索下，未必能完全隐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柳轻烟身上。这个百草堂的女弟子，修为不过凝脉初期，但心思缜密，反应机敏，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拥有一种奇特的体质，能与寰宇鉴碎片散逸的星辰源力产生某种共鸣，甚至能加速他的伤势恢复！这是否意味着……

一个念头在萧逸尘心中迅速成型。

“我需要时间恢复。”萧逸尘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冰冷中多了一丝决断，“你也需要离开这里。”

柳轻烟心中一动，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合作。”萧逸尘言简意赅，星眸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你精通医术，你的灵力……似乎对我伤势的恢复有奇效。我需要你帮我尽快稳定伤势，恢复部分战力。”

“作为交换，”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柳轻烟腰间的药篓和玉牌，“我护你离开黑风山脉，并保证黑虎帮的追杀不会牵连到你和你背后的百草堂。同时，你这次救我所需的一切药物损耗，我日后必十倍偿还。”

条件开得直接而有力。他需要柳轻烟的医术和特殊体质加速恢复，而柳轻烟需要摆脱眼前的杀身之祸和后续的麻烦。

柳轻烟沉默了。她看着眼前这个重伤却依旧散发着危险与强势气息的少年，心中快速权衡利弊。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风险巨大。但拒绝呢？独自面对黑虎帮的搜捕，她几乎毫无生路。而且，对方提出的条件，尤其是“保证不牵连百草堂”和“十倍偿还”，对她而言确实有足够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萧逸尘紧握碎片的手，那股浩瀚的生命本源气息对她修炼的诱惑力，同样难以抗拒。

“我如何信你？”柳轻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修士之间，诺言有时轻如鸿毛。

萧逸尘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左手缓缓抬起，掌心星辰印记骤然亮起，一丝精纯的星辰真元混合着空间之力，在指尖缭绕：“以我道途起誓，若违此诺，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修士以道途起誓，乃是最重的誓言，受天道冥冥中的约束。虽非万无一失，但足以表明诚意。

看着那神秘玄奥的星辰印记和萧逸尘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柳轻烟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她深吸一口气，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好！我信你一次！”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丝翠绿色的精纯木属性灵力在指尖跃动，“百草堂柳轻烟，愿与你合作，共渡此劫！”

萧逸尘看着那只纤细却蕴含着生机的玉手，星眸中锐利的光芒微微收敛。他也缓缓伸出没有握碎片的右手，指尖缭绕的星辰之力轻轻触碰在那缕翠绿灵力之上。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极其微弱的共鸣。星辰之力与木灵生机之力轻轻一触，如同水滴融入湖面，泛起一丝和谐的涟漪，随即各自收回。

一个在死亡边缘缔结的、脆弱而必要的同盟，在这危机四伏的岩缝中，悄然达成。

萧逸尘收回手，不再多言，立刻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星尘淬体诀》，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星辰真元，配合着柳轻烟再次渡入的温和木灵生机之力，以及寰宇鉴碎片持续散逸的星辰源力，开始争分夺秒地修复残破的身躯。时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柳轻烟也收敛心神，盘膝坐下，双手掐诀，翠绿色的灵力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萧逸尘体内，重点滋养他受损的内腑和断裂的经脉。同时，她也敏锐地感知到，随着自己灵力的输出和与对方力量（尤其是碎片逸散之力）的接触，自己体内《青木长春诀》的运转似乎更加圆融如意，灵力也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那层凝脉境中期的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合作，对她而言，竟也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岩缝外，黑风山脉的瘴气依旧浓重，杀机如同无形的罗网，越收越紧。岩缝内，星辉与翠芒交织，一个重伤的星途归客，一个救人的医道少女，在绝境中缔结盟约，为渺茫的生机，奋力挣扎。命运的丝线，已将他们紧紧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