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民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道鲜红的杠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充满变数的未来。
楚星窈的手依旧被禹星野紧紧握着,他掌心的滚烫像是一块烙铁,烫得她心头发慌,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支撑。
最初的震惊和那句沉甸甸的“有我在”之后,是漫长的沉默和更深的茫然。
禹星野没有催促,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陪着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层峦叠翠的山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给她倒了温水,动作轻柔,眼神却始终带着沉静的专注。他明白,此刻任何带有倾向性的言语都是压力。这个抉择的重量,只能由楚星窈自己来掂量。
楚星窈的心,像是被放在天平的两端,反复拉扯,撕扯得生疼。
一端,是她为之奋斗了十几年、刚刚攀上巅峰的事业。
《朱门辞》让她成功转型,撕掉了“甜妹”标签。
《逆火而行》让她跻身实力派,国民度和口碑达到顶峰,白玉兰视后提名在望。
张导的新片邀约,是通向国际影坛、冲击更高艺术殿堂的金钥匙。
剧本她已经研读了无数遍,角色极具挑战性,是她梦寐以求的突破机会。
一旦接下,意味着密集的拍摄、全球的宣发、全身心的投入。
怀孕?意味着至少一年的停工、身材走样、状态下滑、无数代言和片约的流失……
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年的空白期,足以让后来者居上,足以让资本和市场遗忘一个女演员最黄金的时光。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被定义的命运,难道要亲手将这一切光环拱手让人?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另一端,是腹中这个悄然降临的小生命。
那是一个她和禹星野共同创造的生命,是他们情感的结晶,是命运给予的一份最原始、最珍贵的礼物。
她能感受到禹星野对这个意外生命的看重。那句“有我在”不是空话,他握紧的手,他沉静却坚定的眼神,都在传递着他愿意承担一切的决心。
她爱他,这份爱在经历了戈壁的生死、片场的淬炼后,早已深入骨髓。为他生儿育女,似乎……也是水到渠成。
可她才29岁,对一个女演员来说,正是事业最鼎盛、最具塑造力的黄金时期。放弃唾手可得的巅峰,去迎接一个充满未知和巨大牺牲的母亲角色?这个代价,太大了。
天平剧烈地摇晃着,无法平衡。恐惧、不甘、对事业的眷恋、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腹中那微小生命的本能怜惜……种种情绪如同潮水,将她淹没。她甚至不敢去看禹星野的眼睛,怕看到他眼底可能隐藏的期待,那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禹星野始终沉默地陪伴着。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挣扎和痛苦,看到了她一次次无意识地抚摸小腹又迅速收回的手。
他没有说“生下来吧”,也没有说“尊重你的选择”这种看似开明却将压力完全推给她的空话。
他只是在她又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指尖冰凉时,用更加温暖有力的手包裹住她的,然后,用一种极其平静却无比郑重的语气,清晰地划出了他的底线和承诺:
“星窈,”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我知道这很难。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烙印进她的灵魂:
“但如果你决定留下孩子,我们就结婚。”
“立刻,马上。”
“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个我能给予的所有保护。”
没有花哨的求婚词,没有浪漫的仪式。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婚姻,责任,家。这是他能为她和孩子筑起的最坚实的堡垒。
他们的感情早已深厚到可以谈婚论嫁,这个意外的孩子,只是将这一步提前了,并赋予了它更重的分量。
楚星窈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不是委屈,不是悲伤,是一种被理解、被托住、被郑重对待的复杂情绪。
他懂她的挣扎,他没有用爱或责任来绑架她,他只是给出了一个选项,并清晰标明了选择这个选项后他会提供的保障。
就在楚星窈心乱如麻,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抉择压垮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苏晴。
楚星窈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视频。屏幕那头的苏晴笑容灿烂,正想分享什么趣事,却在看到楚星窈红肿的眼睛和苍白憔悴的脸色时瞬间僵住。
“窈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晴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担忧。
在至交好友面前,楚星窈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将怀孕的意外、事业的困境、内心的挣扎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苏晴在屏幕那头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凝重,再到一种了然的沉静。她没有立刻发表意见,直到楚星窈发泄完,只剩下低低的啜泣。
“窈窈,”苏晴的声音异常平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通透,“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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