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雨,缠绵而冰冷,没日没夜地敲打着客栈古老的青瓦屋檐,像无数细碎的呜咽。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和泥土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山川旅人》的录制在一种压抑的诡异气氛中进行。
表面上,大家依旧按着台本走,体验扎染,学做当地小吃,泛舟河上。但镜头之外,无形的隔阂清晰可见。
林薇躲着禹星野,眼神闪烁,带着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其他嘉宾,包括主持人周哥,看禹星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和谨慎的疏离。
网上那场滔天巨浪,早已席卷到这个看似与世隔绝的角落。
禹星野沉默地完成着每一项任务。他劈柴依旧利落,划船依旧沉稳,帮老乡扛米袋依旧不遗余力。只是那张冷硬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沉寂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偶尔扫过镜头时,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穿透力。
他不辩解,不互动,只做该做的事,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这种沉默的对抗,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张力。镜头似乎格外偏爱捕捉他沉默劳作时绷紧的下颌线,布满薄茧的大手,以及那双深潭般沉寂的眼睛。
网上原本一边倒的骂声里,开始零星地冒出一些不同的声音:
「抛开人品不谈,他干活是真利索……」
「这眼神……感觉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虽然但是,他全程没跟林薇有任何交流啊?」
「坐等反转!感觉有隐情!」
老赵的电话几乎被打爆,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各方询问,同时紧锣密鼓地收集证据。监控录像拿到了,清晰地显示林薇惊恐求助、禹星野敞着门、以及工作人员几分钟后就赶到的全过程。
律师函也准备好了。但老赵按禹星野的意思,暂时压着没发。
“等节目播到有分量的地方再放,效果更好。”禹星野在电话里只说了这一句,声音冷得像冰。
终于,录制进行到尾声。按照流程,最后一天是单独采访环节,在古镇一个临河的老茶馆里进行。古朴的木格窗敞开着,窗外是潺潺流水和迷蒙的雨雾。
轮到禹星野。
他坐在一张老旧的藤椅上,面前是一杯氤氲着热气的当地苦茶。负责采访的是节目组一位以犀利着称的女编导,姓李。
她看着手里准备好的问题提纲,又抬眼看了看对面坐着的男人,他穿着简单的深色T恤,坐姿挺拔,但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沉郁。
那双眼睛看着窗外的雨,仿佛穿透了雨幕,落在某个遥不可及的虚空。
“禹老师,”李编导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节目录制快结束了,能聊聊您这次旅行的感受吗?或者说……抛开旅行本身,这段时间,您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禹星野的目光缓缓从窗外收回,落在李编导脸上。那眼神很沉,没有什么攻击性,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让经验丰富的李编导心头都不由得一凛。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那杯温热的苦茶,浅浅抿了一口。微涩的茶汤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粗糙的纹理,沉默了几秒。茶馆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摄像机运作的微弱电流声。
“感触……”禹星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许久未曾转动过的老旧门轴,“很多。但最深的……大概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李编导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开场白。她谨慎地追问:“能具体说说吗?哪方面?”
禹星野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迷蒙的雨幕,眼神变得有些空茫,仿佛在自言自语:“以前……觉得自己挺能的。拍戏,吃苦,拼命,拿到点成绩,觉得自己能扛起很多事。保护想保护的人,撑起一个家。”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自嘲弧度,“现在才发现……差得太远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镜头。那眼神不再是漠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剖开自己般的坦诚:“这段时间,家里……外面……都出了很多事。”
他没有具体指什么,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事业上,努力了很久的东西,说没就没了。家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也弄得一团糟。”
李编导屏住了呼吸,示意摄像推近景,她知道,关键的东西要来了。
禹星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直视着镜头:“我现在,有两门很重要的人生课题。”
“一门,叫楚星窈。”
“一门,叫禹星和。”
他念出这两个名字时,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楚星窈,我老婆。禹星和,我儿子。”
“在这两门课面前,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笨手笨脚,经常犯错,可能……还伤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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