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宜阳公主心中记挂沈玠病情,早早便又请了旨意,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再次来到沈府。
一踏入那间充斥着浓重药味和隐约腐臭的卧房,宜阳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死寂。沈玠依旧昏迷着,但脸色似乎比昨日更加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而更让她心头猛地一沉的是——她昨日亲手为他盖上的那件白貂裘,不见了!
她目光急扫,最终在床榻内侧,靠近沈玠身体的地方,看到了一角熟悉的白色。但那白色……已然被大片污浊不堪、黑红交错的脓血彻底浸透、玷污!那华贵的皮毛纠结在一起,黏腻肮脏,紧紧地贴在沈玠右肩下的部位,甚至边缘还有些许干涸发黑的脓痂!
而沈玠伤口处的包扎纱布早已松散脱落,暴露出的伤口情况更是触目惊心!原本只是发黑肿胀的伤口,此刻周围一大片皮肉都已明显坏死溃烂,颜色变得更深,甚至微微凹陷下去,不断有黄绿色的脓液和暗黑色的血水从中渗出,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显然,因为那件貂裘的覆盖和摩擦,伤口不仅没有得到处理,反而急剧恶化,感染加重!
宜阳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他竟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心痛、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幸而被身后的宫女及时扶住。
“他……他……”宜阳指着那件被脓血污毁的貂裘和那可怖的伤口,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而颤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作践自己?!!”
巨大的愤怒和心痛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矜持。她猛地甩开宫女的手,几步冲到床前,看着沈玠那副气息奄奄、却分明带着自毁痕迹的模样,所有的担忧和后怕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沈玠!你这个疯子!蠢奴才!”她厉声斥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你到底要如何作践自己才甘心!本宫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你是不是非要死了才满意?!”
她的声音又尖又厉,带着哭腔,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或许是这激烈的斥骂声刺激了沈玠昏沉的神经,又或许是回光返照,他竟然真的被惊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到了床前那道盛怒的、泪流满面的身影。
是殿下……
她在哭……她在生气……
是因为他……因为他弄脏了她的貂裘……因为他这具不争气的、肮脏的身体……
巨大的惶恐和罪孽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感受伤口那如同被千万只毒虫啃噬般的剧痛,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惹殿下生气了,他罪该万死!
“殿……下……”他发出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挣扎着,竟然不顾那几乎能让人瞬间昏死过去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这个动作几乎要了他的命!伤口受到剧烈的牵拉和撞击,脓血瞬间涌出更多,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让他眼前一片漆黑,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冷汗如瀑般涌出。他伏在地上,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断断续续地、卑微至极地请罪:
“奴婢……该死……辜负殿下……恩典……弄脏……了……殿下……的东西……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和剧烈的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气。
宜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听着他这卑微到尘埃里、却丝毫不知自爱的话,更是气得心口发疼,怒其不争!她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你!你竟真的……你竟如此作践自己!那貂裘再珍贵,也不过是件死物!岂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本宫让你好生活着!你听不懂吗?!”
“殿下……生气……了……”沈玠意识又开始模糊,只是本能地重复着,“奴婢……该死……污秽……不配……”
“闭嘴!”宜阳气得厉声打断他,看着他身下迅速氤氲开来的脓血,又惊又怒又心痛,几乎要崩溃。她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本宫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太医!去把本宫要的东西拿来!快!”
门外的太医、宫女太监们被公主从未有过的震怒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并迅速送来了公主之前就吩咐准备的热水、烈酒、干净的白布、金疮药,以及一柄在火上灼烧过的、锋利的匕首。
宜阳“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隔绝了内外。
她看着跪伏在地上、因为剧痛和虚弱而不断颤抖、意识涣散的沈玠,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和恐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走到沈玠身边,蹲下身,试图将他扶回床上:“起来!回床上去!”
“不……脏……奴婢……脏……”沈玠却抗拒着,不愿让她触碰自己这具污秽不堪的身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